《公主驾到》月下微眠

53、你阴我诈

　　草原上昼夜温差大，白日里热气腾腾，晚上却冷风飕飕。小德子抖抖索索地站在帐篷门口，一边诅咒这该死的天气，一边注视着四周来来往往的路人。

　　皇子的帐篷是由上好的毡皮搭制而成，最是冬暖夏凉。贺兰佑此时只穿了一身常服坐在榻上，他看到贺兰卿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对方却笑了笑，示意坐着即可:“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可是京中又发生了事情？”

　　他一句话不说，便把一直拿在手中的信递给了对方。见到弟弟这么严肃，贺兰卿也不再说话，只低下头仔细看起信来。

　　良久，才放下信道:“信上的话，可能当真？”

　　贺兰佑本在盯着香炉发呆，听到问题，方才回神，他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缓缓道:“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了。”

　　贺兰卿饶是此时仍旧不敢相信对方找自己过来的目的，斟酌沉吟道:“你真的舍得吗？要知道诱饵扔出去了以后，我也不能掌控全局。到时候万一有差错……”

　　“六哥，你觉得八哥今日表现如何？”他没有再让对方说下去，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八弟如今越来越摸住父皇的脾气了。”长叹一声，这个弟弟今天下午那一招，让贺兰卿不得不刮目相看。虽然九弟才是猎杀了黑熊，拿到父皇赏赐的魁首，但是真正让圣心大悦的却是他。

　　自己出尽风头不说，竟然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替镇国公主站了个队。他们两个的男女之情本是私下发展的，父皇若不知道，自然想怎么赐婚都行。如果冒冒然去父皇面前讨恩典，又必然会遭到猜忌。毕竟随着年岁越大胤帝疑心越发的重了，就像独孤氏一家，说白了，也是因为胤帝有把他们当成隐患灭掉的苗头，才被逼的怂恿太子谋逆的。这本就是个两难的局面，也是自己之前并未想办法帮贺兰佑求娶楚蘅为妃的主要原因。

　　毕竟别人看不透，自己却明白，什么镇国公主，也许太皇太后会把她当成宝，但是胤帝眼中，怕只当成是最合适不过的试金石了。

　　如今两人私情被八弟用这样的方式摆到台面上，让他都忍不住击掌称赞。将来父皇给楚蘅赐婚，怎么可能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毕竟太皇太后还活着呢。可是若楚蘅真能顺利成了安王妃……

　　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疼，也不知道这丫头想什么时候滚回她另外一条河流去。

　　“所以，六哥。”白底青瓷的茶杯捻在指尖，贺兰佑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地颤抖，“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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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帝最近又派使者送来岁仪，并且提出共同讨伐晋朝，平分天下的提议。朝中老臣一时摩拳擦掌，皆认为应连胤抗晋，若儿如何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胤朝从立国开始，就是走的结交我国，颠覆宋朝并且攻伐晋朝的策略。可是如今宋朝已经尽皆落入胤朝囊中，晋朝却纹丝不动。”说话的声音虽说满是稚嫩，却统筹全局，丝毫不见短视，说到一半，白衣的少年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眼见老者正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他接着说道：“如今胤朝已经堪称北方霸主，却仍旧年年送来岁仪，让利于我们，其所图必然甚大，自然不能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老者呵呵一笑：“当年胤帝攻宋，依靠的是我蜀国的指引和帮助，若不是我国放弃出兵救宋，如今胤帝哪有立足之地？并且两国有共同攻晋的情谊在，胤帝年年送礼也是情理之中。”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胤朝此举看似与我们为善，但是胤帝贺兰鸿一向野心勃勃，志在天下。如今联蜀伐晋，如果晋朝灭了，接下来呢？小时候青哥告诉我，小羊养肥了，宰着才好吃。”少年人顿了顿，似是想起来什么让人回味的美食来，他忍不住咂了咂嘴，才接着说：“如今蜀人畏战，而又乐于安逸，怎么会是那些蛮人的对手。我们要当心唇亡齿寒啊！”

　　老者笑道：“那么若儿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两不相帮？”

　　少年人沉吟一下，道：“最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他们两国互相消耗实力。但是我观晋朝，夏侯烈之后只有其子夏侯尧算得上将才。晋帝昏庸至极，登基几年，竟一直不肯重用他。将来晋朝定然不是胤帝的对手，所以我们不但不应该帮助胤国，反而应该在合适的时机襄助晋朝，甚至连晋抗胤。若能把这群野蛮人赶出平原，再回头收拾晋朝也不晚。”

　　少年声音似是云暮山的泉水一样叮叮咚咚，虽是娇娇然带着稚嫩，却让听的人觉得喜爱无比。连她把三国的关系利益说的如此冷酷漠然，都不会生出怨恨来。

　　窗下的李青泷听着门内的对答如流，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被握住的剑柄微微颤抖着，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只有那青筋毕露的额头，无意中透露着主人的心情。

　　天下大事，于有些人口中，不过是一局棋。而于他，却是血海深仇，国破家亡。

　　他茫然的看着院中，听了这么久，竟然是，越听越绝望。

　　“青哥，青哥。”

　　感觉到有人在呼唤，攥紧的拳头，被人掰开，顺势把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长期练武的手掌满是薄茧，她调皮地一边拿指甲轻轻挂弄着，一边促狭地看着自己。他低下头看着稚嫩白皙的脸庞，阳光照射下，能看到上面有一层细小的绒毛，她还那样稚嫩，清澈的眸子若一汪深不见底地潭水，夹杂着欢喜、娇嗔、得意种种复杂情绪，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心中感慨，此时她眼角带笑的模样，已经恢复了十来岁的小孩该有的样子，而适才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李青泷艰难的挤了个笑容。

　　她却根本等不及他说什么，便脆生生的问道：“青哥是来带我去抓小胖熊吗？我们这次一定能抓一个回来。小十三给我做了个网兜，咱们去好好找个地方设伏，定然不会无功而返了。等驯服了，我要骑着去游山。”

　　手心传来熟悉的温热，多少年了，她一直这样牵着自己的手。他竟然莫名地生出了错觉，以为一生一世都会这样。李青泷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凤凰树，母亲最爱的便是这凤凰花，云暮山的小院里也种了满院，每到夏日，红彤彤的一片，微风一吹，像是最瑰丽的火焰一般。每到那时，母亲总会笑着打趣，要给他招个最美丽的凤凰来。

　　如今他真的遇到了最骄傲、最动人的凤凰，奈何命运弄人……

　　“青哥，你怎么老是走神啊？昨天晚上没睡好吗？”她不耐烦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李青泷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大胖熊凶悍，不能驯养。我昨天晚上跟踪了一夜，找到了一个他们藏幼崽的小洞，里边的小胖熊才出生几天，我给你抓来，他肯定听你的话，过个一年半载长大了。你就能骑了。”

　　她鼓着掌一蹦一跳的笑道：“好极！好极！我们这就走……”说完拉着李青泷的手便往外跑去，惹得沿路的侍女不断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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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事，让孤着实开了眼界。本以为她不过是有些狐媚姿色，也就成日把两个弟弟迷的五迷三道的，没什么大气候。不成想竟然还能有此见识。”太子轻嘬了一口茶，皱了皱眉，接着道，“八弟向来安分守己，如今跟那个丫头搭上关系，孤竟然觉得也不能再全信于他了。”

　　多年前的往事从眼前浮略而过，那真是此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李青泷从回忆中回神，便听到太子还在为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心中暗笑，蜀国的小诸葛，你如此小视，总有一天会吃苦头。

　　“殿下暂且宽心，其实八殿下心里有人也好。”谋士笑着说道，“八殿下一心忠于太子，本是极好的，但是臣这些年一直觉得还是有些不美之处。说起来，殿下不管处世为人还是母家身份都是没得挑的，可是越是这么完美无瑕，越让人觉得难以掌控。今日之事，镇国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人尽皆知。往好了说，以后大家为着八殿下的面子，也会敬着公主几分，可是往坏了说，公主，可就是八殿下的命门啊！”

　　太子目中精光闪过，脸上笑容未减地说道，“说来公主也是孤的妹妹，孤自然会好好待她。”说完扭头看着银面黑衣的李青泷道，“说起来借机挑拨小八小九的妙计，还是李卿张罗的。”

　　李青泷连忙道：“属下不敢居功。”

　　太子拿起一卷羊皮纸递给对方，“五部的布防图都在这里了，你这段时间好好熟悉一下。禁军的换防布局是小九亲自定的，花样繁多，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弯弯绕绕，打探起来颇为费力，如果实在不行，咱们过几日再商量对策吧。”

　　“是。”李青泷不动声色地把羊皮纸揣到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