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吟惊梦》萧落木

2、风花雪月

　　夜晚如水的寂静轻轻笼上了南阳王府。若大的院落仅余一间厢房灯火通明。

　　房间不大，布置得很简单，却不失王府雍容的气度。房内仅有一张乌木圆桌，桌畔坐着的身着粗布青衣的髯者正静静地品茗。最多不过不惑的年龄却显出岁月的沧桑，明明沉静如水却又有一种另人心悸的压迫感，不霸道，一种内敛，掩尽锋芒，经历岁月沉淀萃取后的，让人不由自主想逃，想避开的压迫感。

　　“花？”青衣人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唤了声。

　　“听着呢，老大”坐在扶手上的彩衣女子懒懒地应了声，伸出纤纤玉手理理微散的云鬓“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头痛呐”

　　“别理她，她只是气不顺罢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窗台传来。月光下一位弱冠少年穿着黑色夜行衣倚坐在窗框里，边说边擦拭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奇怪兵器

　　彩衣女子头也不回地向窗框方向掷了枚柳叶镖，紧咬的银牙恨恨地挤出句话

　　“风，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换作你你心里舒坦吗？”

　　被叫作‘风’的少年一偏头，闪过了那枚迎面而来的柳叶镖。“铮——”地一声，飞镖没入窗框，仅余红缨。

　　“呵，下手有够狠的……你有气找雪撒去，对我发什么疯”风拍拍手将兵器别回腰间，双手一撑跳下窗框，落地无声。

　　彩衣女子仰起一张甜丽的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了委屈，泫然欲泣。

　　“还不是老大护着他……不然我一定敲碎他的头”

　　青衣髯者瞟了她一眼，放下茶杯平静地说

　　“雪就在这，你要敲他的头就敲吧，我不会偏袒谁的”

　　“咦，雪在这里？”明明刚才只有他们三个的啊，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挑的凤眼扫过墙角高立的青鹤灯下真的倚着个人，一袭白衣，虽然容颜隐在阴影里，但那样冰冷的气息，诡异的感觉除了雪又会有谁。

　　彩衣女子的心咯噔了一下

　　“雪，你回来多久了？”彩衣女子小心地问

　　“从你说要敲碎我的头的时候”雪淡淡地说，很柔和很好听的嗓音，只是掺杂着一丝清冷，让人听不出喜怒。

　　“开……开玩笑的”彩衣女子悄悄瞟了雪一眼，低声说“雪，你……你不会当真吧？”

　　“不会”雪回答得很干脆，然后直接转向青衣髯者“明天的大婚平阳王府不会参加了”

　　“哦？”青衣人好奇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示意雪说下去。

　　“因为明天平阳王爷也正好要娶亲”阴影中的雪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

　　“咦？他在搞什么鬼，抬杠吗？”风惊异地说“怎么和主人挑同一天”

　　青衣人沉吟了片刻，冷声问

　　“对方是谁？”

　　雪一扬手，一方红底黑线的绢子轻柔地落在了青衣人眼前。绢上，赫然绣着只鳞爪狰狞的龙。

　　“野心不小嘛，但她又怎是盏省油的灯”青衣人细心地折好绢子，又抛回给雪，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他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

　　风撇了撇嘴，风凉地说

　　“花的旧情人要娶亲了，娶的可还是天下第一的美女啊”

　　花一跺叫脚，指着风俊郎的笑脸破口大骂

　　“风之刃，我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刻薄我”

　　阴影中的雪轻轻一咳，温柔地说

　　“喔，平阳王爷是花的旧情人吗？也好，明日平阳府的婚礼就麻烦花代表我们南阳王府出席，可好？”

　　“雪！”花哀怨地看着隐在黑暗中的雪，心中狠狠地问候他的先人们。就知道这条小心眼的冷血蛇不会放过自己，以他恶劣的个性，说不定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封家少爷下落不明，明天封家会派谁来出席？”青衣人无视花泫然欲泣的哀求，径自问雪。

　　雪轻笑出声，走出阴影。灯下，他脸上赫然戴了张银面具，面具上是张狰狞却又骄傲的笑脸。

　　“故人……”

　　“雪！”青衣人略为担忧地望着他，雪无奈地看了青衣人一眼，微叹了口气道“放心，他不回记得我的”

　　花愤愤地瞪了雪一眼“那他应该庆幸，真记得你是他倒霉！”

　　雪轻扬长发，一身白衣流转，恍若天人。听了花的话也并不生气，只是温柔地回望着她

　　“他已经很倒霉了……呵呵……我不介意让他更倒霉一点”

　　花不由自主地在雪温柔的眼神中打了个寒颤

　　“坏事做多了，天雷会劈死你的”

　　雪轻轻叹了口气，直视着花，面具掩去了他的表情，只有幽幽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

　　“花，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花又是一抖，心底的话在这一抖之下脱口而出

　　“你死了，除了老大，大家都高兴”

　　“哦，是吗？”雪点点头，回头望着刚刚在桌边坐下的风，风一寒，几乎将手中的茶杯掉下

　　“呵……哈……这个……”风干笑了几声“说句真心话，我会难过的……”

　　“风之刃，你这言不对心的小人！”花跳脚大骂

　　“花非花，自己做事自己担，别连累别人”风恶狠狠地将一口不敢发出的恶气撒在了花身上

　　雪安静地看着吵成一团，大有要大打出手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背对着身后漆黑的窗户道

　　“主人你在担心什么？”

　　窗外的人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语速很慢，也很柔和

　　“羡慕你们感情好罢了……雪，也不要太为难花了，我想她心里应该挺难过的”

　　雪看了一眼屋内已然开打的人，摇了摇头

　　“她不会，也不该，＇情杀＇是不可以要感情的，这一点她很明白”

　　“而这一点恰是你自己没有看清楚，少主，比起他们，你还是太感情用事了”青衣人不知何时也踱到窗边，沉声说

　　“……月叔，雪……”窗外的人欲言又止

　　“不要多想了，明天你可是主角呢”雪仍是没回头，一扬手，一枚小小的黑点飞入了打得正起劲的两团人影中，而后负手立于窗前，微微一顿，整个人便无声无息地没入黑暗之中．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功夫，很轻盈很美丽却不像轻功，到有一点东洋忍术的味道。

　　人去，夜风中仅余下他似假似真的叹息

　　“……看透的人，天下又有几个？”

　　月负手望着没入黑暗中的人影，久久不再说话

　　半晌，屋内才爆出花刺耳的惨叫

　　“啊——蜘蛛！好你个风之刃，这么卑鄙的手段你也敢用？竟敢在本姑娘身上扔蜘蛛！看剑！”

　　“我才没这么……噢……无聊……谁让你这么个大个人也怕蜘蛛……啊……我说……哎哟……真不是我啊……噢！我……哎哟……我冤呐……”

　　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微叹，亦反身隐入夜色之中……

　　是啊，看透的，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