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出无回谷 ...
-
从安又在冰墓里住了百日,便搬回了主屋居住。出了冰墓,从安便见到了不少小动物,都十分有灵性,大概和以前的隐门弟子相处融洽,对从安也格外友好。从安搬回来的第一天,便有小猴子给她送果子,这无疑让自从公孙度逝去后从安更沉默的心又温暖了几分。
从安之前在冰墓里,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在学习中,并没有时间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好。现在独自住在偌大的无回谷中,才发觉全是问题。
在冰墓中时,无暇洗衣,只好换下后便丢弃,现在已所剩不多,而且都不大合身。从安不会做饭,并且谷中也无米可炊,出了冰墓,新陈代谢恢复正常,只靠丹药已经不能维持,只好每日以林中各种果子充饥。而且收拾屋子浣洗衣物都不拿手,这日子过得简直悲催。以至于以从安现如今心如止水的性子都因此有一些烦恼。
从安这两日整日在不归林阵法中闯阵,把所得与师父所授一一印证,彻底掌握了不归林阵法,便决定出谷一趟。
此次出谷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这些生活上的小烦恼,而且还要见一些人,办一些事。
忻城,比邻无回谷,布品、刺绣闻名各国。
这忻城最有名的酒楼名为鸿宾楼,取“鸿雁来宾”之意。
鸿宾楼隔壁,有一家衣铺,名字便叫“穆家衣铺”。原主人姓穆,这穆老夫妻青梅竹马,恩爱异常,会经营,人品也好,把一间小店经营成了忻城出名的布行,创下了偌大家业。只是一直无子,多年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好不容易在四十多岁得了一子,取名穆枫,爱如珍宝。
穆老夫人在世时,为穆枫择妻李氏。这李氏只是小户人家,但心灵手巧,及笄之年便在忻城三年一度的绣品大赛中夺得魁首。忻城女子,最重女工,当初穆枫娶得李氏为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李氏嫁进来第二年,便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弟。姐姐取名穆云绮,弟弟取名穆云罗。只是穆老夫妻毕竟年事已高,在穆枫婚后第三年便相继去世。
李氏还未在家中慈爱老人相继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便又受到了生活的痛击。
穆枫本身便是纨绔子弟,自从穆老夫妻过世,无人管教,更是变本加厉。热孝一过,便每日吃喝玩乐,在青楼楚馆一掷千金,只有银子花用没了,才会回家找李氏拿钱,一点都不顾念李氏与孩子。
李氏一人维持偌大家业不容易,雪上加霜的是穆枫不知什么时候迷上了赌博!十几年下来,当初的偌大家业都赔了进去,只剩下李氏拼死才守下的穆家的祖产,便是这家“穆家衣铺”。
只是这穆家衣铺今天格外的热闹。一大帮大汉冲了进去,只听一阵呯嗙响声,不一会领头的大汉便撕扯着一少女出来了,这少女穿着一件天青色长锦衣,裙摆绣着一树梅花,深棕色的树干苍遒奇巧,红色的梅花朵朵不同。身段窈窕,小小年纪便可看出以后的芳华来。不过现在这少女挣扎间,凌乱了精心梳理的发辫,秀美的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真是叫人心疼。
随后一老妇人和一少年便追了出来,虽然被一帮大汉阻隔着,但仍拼命挣扎着,要把女孩抢回来。那少年与那少女长得极像,生的俊秀异常,但这会却像是被人逼到了绝境的困兽,眼珠赤红,仿佛要把眼前这些大汉都撕碎一般。他这不要命的架势成功纠缠住了大汉们,使他们无法顺利带少女离开。
“穆家妇人,你们休要纠缠,欠账还钱天经地义。穆枫当初输红了眼,非要借银子翻本,写了卖身契,把你家儿女都给卖了。我家老板念你可怜,给你留个依靠,只把你女儿带走。你若再不知好歹,我就是把这小子打死也不是事!”领头的大汉眼中闪过厉色,显然少年的行为激怒了他,如果在这样僵持不下,恐怕不久大汉们会忍不住重手伤人。
花白了头发的李氏听见那领头大汉的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可能……怎么可能……”
那大汉早已恼羞成怒,看见李氏绝望的神情,才觉得心中舒爽了一些,得意的从怀中拿出了两张纸。“这便是你夫君亲笔写的卖身契,我家老板慈悲,本打算你还完银子便把卖身契还给你。可你现在还不起,我们也不能做亏本生意,现在要你家这一个,已经放你一马,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小子再这么不知死活,我便真把他打死了!”
这一出闹剧,让正坐在鸿宾楼二楼窗边用餐的从安尽收眼底。以从安的耳力,轻易听到了下面的对话,结合临近几桌客人的议论也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来这些大汉都是一家赌坊的打手,穆枫之前打伤了李氏,抢走了穆家衣铺的房契,在赌坊借了巨款豪赌。结果房契陪进去了不算,把儿女都给卖了,还欠下了大笔的银子。这些打手三天前便已经去穆家闹过一回,让李氏三天后必须搬出去,并把剩余的欠银还上,现在时间到了,这是来要账来了。闹成这样,只怕是这回李氏实在是走投无路,凑不出银子来了。
从安看着那少年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到,再爬起来,不屈不挠,眼里的仇恨仿佛能烧破苍天。
再看着苍老的李氏一脸心若死灰、生无可恋的表情,却依然跪在大汉身前不断磕头,嘴里不断哀求大汉放了少女、饶了少年,头磕得一次比一次重,次次见血。从安不禁想起来自己的父母,骨肉分离让多少人痛不欲生。
从安一时恻隐,唤来小二,吩咐他下去请那领头人过来一叙。
小二不明所以,但客人的吩咐,还是去了。
那大汉听了小二的话,更是莫名其妙,但鸿宾楼的客人几乎都是有钱人,大汉也不好怠慢,只好让手下停手,自己与小二走一趟。
“客人,人给您请来了。”
“谢谢小二哥了,给我的客人上壶好酒。”
说话的功夫,大汉打量着从安,越看越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人,应该不是本地人,从未见过。看衣着用的是最好的料子,秀工也是极好的,但花样却是却是十年前时兴的,现在早已过时,而且并不合身,过于宽大,好像并不是自己的衣服,头上用发带简单的束起。身上半点饰物也无,看这样并不像有钱人,但看这人的气质,淡然超群,却又实在不像是一般人。
大汉上前行礼,“不知这位公子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还请坐下说话,在下冒昧相请,是有一事与客人商量。”
从安脸上表情淡漠,无喜无怒,但大汉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不得不依言坐下。
这时从安接过小二送来的酒,为大汉斟满,自己却未倒上。“家中近来有长辈过世,不宜饮酒,还请见谅。”
“这位公子不必客气,在下是个粗人,您有话不妨直说。”
“不知道这楼下的妇人欠贵赌坊多少银子?”
“公子问这个,是要帮穆李氏还账?”
“是。”
“公子和这楼下的穆李氏有亲?”
“素昧平生。”
“公子竟然要为一陌生人还银子?”
“一时恻隐而已。”
“公子真是慈悲心肠,只是这可不是小钱。”
“但说无妨。”
大汉从怀中抽出三张单据,一一摆在桌子上。
“这张是两千两的欠条,利滚利早就不止这些了;这两张是穆家姐弟的卖身契,也作价两千两。本来她俩能值二百两就不错了。不过那天穆枫输光了钱,有赌客提出可以用穆家姐弟俩换两千两给他。那赌客是个色中恶魔,男女不忌,府中死人是常事。我们老板虽然干的是下九流的生意,但也是性情中人,不忍穆家绝后,才用两千两买了穆家姐弟。至于那衣铺的房契,在我老板手里,他拿那铺子有用,绝对不可能拿出来了,穆家人必须搬出去。”
从安听了此言,在袖中抽出一张银票放在大汉的面前。“这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不知可够换桌上这些东西?”
大汉没想到从安竟然真的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给一个陌生人还账。看到银票,不禁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外表文弱的公子。
“足够了,那穆家娘子,卖到我们对门,也不值什么银子。现在这连本带利拿回去,我们老板一定满意。”从安明白赌坊的对门,不是当铺就是妓院,大汉口中的对门定是妓院无疑。
“那就好,这些银子请各位喝酒。”从安说着,又在大汉的面前放了两个大银锭。
“公子豪爽,不知可否知道公子名讳?”
“萍水相逢,何必细问。”
“好,期望有缘再会,告辞。”大汉说完,干了之前从安斟满的酒,举杯致敬,然后起身下楼。
“算你们运气好,有人帮你们把钱还了!不过这铺子穆枫早就压给了我们赌坊,我做主可以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来收房子。”壮汉说完,也不理会穆家人惊喜又不敢置信的表情。“好了,兄弟们,回去喝酒。”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银子,带头离去。
穆家三人一获得自由,便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