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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夺宫 ...

  •   重华殿里一片惨将。
      臣子素衣带孝,哀戚伏首,呜咽咽的声音传了整晚。
      她跪着,眼睛肿得像核桃,羸弱的身体勉强支撑起守丧的白天又黑夜。匍匐跪地的老臣在眼前晃出了重影,白幡相衔,眼底一片素色。空气死沉又肃穆。

      父皇……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皇族无嗣,只剩她这么孤零零一个。父皇走得急,还没来得及立堂弟沐宸为太子,善后的事,都需要她这个失祜的孤女去做。宸儿比她还小,帮不得她半分。
      满朝老臣,各自心怀鬼胎。她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可依托的。

      她很想念父皇……
      她知道,在臣子眼中,父皇或许不是个明君圣主。但是,他确是个好父亲,父皇打小疼她,亲教她琴棋书画,满小的时候,她总是爬在父皇的膝盖上,瞧父皇书画。
      言官的口中,父皇奢靡淫逸,满宫的艳色……可就这满宫的艳色,却俱无所出。这花柳艳名在外的皇帝,膝下独有她一女。
      父皇爱她,独爱她。

      想及往事,涕泪交加。
      重华殿聚满了人,有文臣,有武将,她看他们却如看见了魑魅魍魉,她不知道明天日升时,会否有武官用剑抵住她的脖子,逼她将父皇的江山拱手让出。尽管他们此刻是一派的“忠心耿耿”,哭得那伤心样儿,像是死了爹妈。
      可那又怎样呢?满殿的眼泪,有几滴是真心的?毕竟连她那不着调的堂兄浏阳王都“哭”得那么伤心。
      她能信谁的眼泪?

      半夜时分,御前的小丫头荷花慌慌张张入殿来,一头栽下,头磕上了烛龛,血流不止。这突兀的举动将满殿朝臣骇得不轻。
      “公、公主殿下……刘公公他……他一头碰死了,随、随陛下去了!”

      沅溪拨动了眼神,眼前雾蒙蒙的,缓缓觑向那小丫头。
      “厚葬。”她哽咽。
      却不再显露过多的悲痛,她的悲痛都给了今宵的冷月与寒夜。
      这老奴,才是真正忠心耿耿的。他去陪父皇了,地宫中,父皇不会那么寂寞,那么孤独。

      只有沅溪才是寂寞孤独的。

      ** ** **

      她没有见到父皇的遗容,她回重华殿时,父皇已入棺椁,刘公公说,这是陛下的遗命,陛下不忍公主悲伤,不要公主瞧他。
      人去了,便没了,尘归尘,土归土。陛下看得开,也请公主看开,节哀。

      她节哀。这是父皇的心愿。
      刘公公还说,陛下立嫡的诏书藏在寝宫密柜中,待公主回宫,在文武朝臣见证下,便可打开密柜,遵遗诏立嫡。
      陛下遗命,百官莫能违,请公主大局为重,毋论遗诏写了什么,公主殿下必要遵从。

      她当然会遵从!那是父皇的遗愿,她要让父皇在天之灵瞧着,沅溪很听话,父皇所书一言一字,她必会遵之守之。
      其实她猜也能猜到父皇遗诏写了甚么,父皇无子,既要立嫡,只能立堂弟小镇南王沐宸,她会完成父皇的遗愿,辅佐宸儿登基为帝,待宸儿成年,再还政于少帝。
      为父皇的江山,奉献一生。她甘之如饴。

      ** ** **

      大行皇帝入葬未几,群臣聚集重华殿,共同商讨立嫡诸事。
      左相元昭兴满脸沉痛:“公主殿下请节哀,大行皇帝已入土为安,臣虽哀恸,仍念社稷……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愿公主以大事计,请出陛下遗诏,奉请储君入城,执掌天下,满朝文武共匡社稷!”

      元昭兴是个油滑的臣,身为左相,权倾朝野,却擅投机,与浏阳王走得颇近。
      他的话说得再冠冕堂皇,沅溪公主还是得防着,这丞相,说不准就下了套子欺她弱女无依,领她往圈套里钻呢。

      果然,元昭兴话音刚落,便有臣子再谏出言,以示反对:“公主殿下,小镇南王年幼,实非储位上佳人选,臣建议——另觅储君,以承大统。”
      说话的是郎中令蔡传,明是反对左相元昭兴之策,实与元昭兴一唱一和,故意引出下文来。
      这点沅溪公主当然看得明白。

      沅溪轻乜蔡传一眼:“蔡大人,父皇壮年崩殂,动荡朝野,百姓之难也。但父皇并非未留遗诏,刘公公生前曾叮嘱我,父皇寝宫密柜中有立嫡遗诏,面诸臣子打开便是,文武百官只需遵从。如今……父皇尸骨未寒,尔等便全不拿皇命当回事了么?”
      少女轻言宛转,眼神中却凌厉非常:“尔等是欺我天家无人,反了吗?!”
      诸臣闻言面面相觑,而后,扑簌簌跪下,瑟缩道:“臣惶恐!”

      “还知道惶恐便还有救,”少女冷哼一声,道,“本宫便救你们一把——抗旨不遵,罪当夷族,大行皇帝虽已归入地宫,但龙杖仍在,见龙杖如圣驾亲临,本宫可依先例请出龙杖来,诛佞臣九族!”
      沅溪公主气势盛然,一番话下来,殿中呼吸匀匀,竟无人插言。

      许久,浏阳王打破了死寂的空气。
      “公主莫震怒,本王也觉得先帝既有遗诏,一切……按遗诏行事便好了嘛!哪来这么些弯弯绕!”
      “哦?”沅溪公主倒是有些惊讶:“依浏阳王所言,父皇遗诏上所写,王爷全会遵守?”
      “那自然是。”浏阳王眉都不抬一下。
      “全无异议?”
      “无异议,本王可是忠臣!忠臣遵皇命,不是为人臣的本分么?”

      见浏阳王这么干脆,沅溪公主倒是有点怀疑遗诏的真伪了。莫不是这浏阳王狗胆包天,竟篡改了遗诏?
      这也不应当,遗诏一直锁在密柜中,由刘公公看守,应当不会被人抢了先机偷觑了去。再者说,遗诏有蜡封,蜡有没有被人开过,一瞧便知。
      今天浏阳王倒是有些反常,沅溪公主几乎要相信了他是真愿意本分做个臣子的。

      但是,噩耗很快传来。
      沅溪高估了人性,也小觑了政斗的险恶。她虽自小长于深宫,但父皇对她呵护备至,把她保护得极好,她从未直面如此险恶的世情。

      穆延庭匆匆入宫,面色不大好。
      沅溪见状也有点心慌,要知派人去接小镇南王入宫一事是由锦衣卫负责,此时穆延庭匆匆而来,莫不是宸儿那边有了什么差池?

      “殿下,”穆延庭跪谒,略有迟疑,“小镇南王……他……”
      “宸儿怎么了?”沅溪公主急道。
      “小镇南王在从封地回京路上,突染恶疾……薨了。”
      ……
      她一晕,只觉眼下一黑,厥了过去。

      ** ** **

      醒来仍在重华殿,明烛轻漾,鎏金的顶,走线游丝章纹,……晃得她脑袋晕。她被人扶着,支撑她身体不倒下,眼前有无数的人影儿,嘈杂喧闹的声音窜入耳中:“公主殿下……殿下!”
      所有人都在喊她。

      她晕了没多久,还是方才的场景。
      宸儿他……薨了?
      他还那么小呀!

      ** ** **

      沅溪公主虚弱站起,推开了扶她的宫女:“几时的事?”她强自镇定,问穆延庭。
      穆延庭低头:“就这两天的事,消息传到京里,耽误了些时辰。”

      她折过身,故意问浏阳王:“王爷,依你之见,此事可有蹊跷?”
      蹊跷全在他!可他不认,又有什么法子呢。沅溪只能强让自己镇定,先探一探口风,再行计事。
      她做梦也没想到浏阳王竟这么狠心,敢杀她的宸儿!

      “公主,镇南王封地离京万里,路远迢迢,宸儿年幼,车马劳顿,这等辛苦,连大人都撑不住,遑论小孩儿呢……可怜宸儿啊!宸儿弟弟走得太孤单了!”浏阳王一脸悲戚,那模样,真是肝肠寸断。
      沅溪一时语塞,看来浏阳王篡位夺宫,势在必行。
      她……决不能认输,一定有可破之法!一定会有!

      沅溪揉了揉额头,轻轻说道:“我很乏,歇会儿,诸大臣,一旁侍候吧。”
      她被宫女搀扶着往边上一坐,手支着额头,眉头微微凝起,脑中飞快地过事……一幕幕,一条条线索串联起来……
      她没有让众臣退下,她怕朝臣私结,跳过她,谋合了甚么,做出不利江山的事来,反让浏阳王得了便宜。

      众臣私下窃窃,交耳不已。
      缓久,有臣子抚额恸哭:“陛下啊!您壮年崩殂,丢下老臣们不管啦……如今连小镇南王也随您一同去了!天……要亡我朝啊!”
      众臣听此一言,个个哀哭不止。

      沅溪正觉头疼,听这么一出,心中更加烦闷。
      天要亡我大邺啊!谁说不是呢?父皇先崩,嫡系无嗣,皇叔镇南王倒是留下幼子沐宸,依血缘皇统,宸儿可继大业,可……遗诏尚未请出,宸儿已经……已经……唉!

      众皆哀伤时,一旁的穆延庭忽道:“诸大臣若要为先帝尽忠,为何不遵遗诏呢?先帝留有遗诏,尔等不行不遵,全耗在这儿哭天抹泪,如何全节尽忠,对得起先帝皇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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