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会》江离梨

4、梅子青

　　我魂不守舍地坐回车里，阿树疑惑地问我：“大小姐，不是说取书吗，怎么空手呢？”
　　我敷衍着说：“用不着了，回吧。”
　　车便向公馆驶回，我紧皱着眉头，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傅立昀所说的救国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可信吗？还有他和乔远奇怪的眼神，现在想起来更加不对劲，哪有那么巧。再有，我也算是救国心切，然而傅立昀半句都不肯透露，我怎么才能套出点话呢？我想要加入这个组织，但爸爸资本家的身份会成为阻碍吗？
　　想的太多，还淋了雨，我稍稍有点脱力，头隐隐地疼。
　　青瓷会，青瓷会，到底，是什么呢？

　　第二天我就生病了，又没有去学校，我想这样无视校纪，一定让人以为我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再回学校时一定要稳重点才是。
　　突然有人敲我的房门：“小姐，医生来了。”我其实没多大问题，爸爸偏要请医生来瞧瞧，于是我大声回：“进来吧！”
　　门开了，红燕先进来，后面跟着个人，我一看，是公馆的家庭西洋医生汉森，身材高大，总是挂着迷人的笑容，他微微鞠了一躬跟我打招呼：“早上好，大小姐。”极其流利标准的中文，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家伙是个疯狂的中国迷，痴迷中国文化，千里迢迢从德国跑来中国一住就是好些年，甚至有人说他比中国人还精通中国文化。
　　想到这儿，我忽然福至心灵，挥挥手让提着药箱的红燕放下东西出去，汉森已坐到床边，我不急着看病，反而装作聊天一样问他：“听说您对中国文化很有研究？”
　　他连连点头，面带微笑说：“是呀，中国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我研究了很久才只学到一点点，贵国文化十分博大精深。”说完又羞涩地笑了笑。
　　我一听，还会用成语，果然不假，于是继续问他：“那先生研究古董吗？”
　　“当然！”
　　“那么先生一定知道青瓷了？”我步步逼近。
　　他一下子露出兴奋的表情，激动地说：“我非常喜欢青瓷，也研究了很久，因为我有一个中国朋友做古董生意，主要就是青瓷买卖！”两只碧蓝的眼都在发光。
　　我忽然觉得这个信息一定与青瓷会有关，虽然我的直觉常常失灵，但还是决定再问问，毕竟我本意就是想请教请教青瓷是怎么个回事儿。
　　于是我装作很好奇：“是吗，他的生意是在南城吗？我不太清楚南城的古董行业，只知道西大街有一条古董小巷。”
　　他立刻回答道：“当然是在南城，不过不在古董小巷，而是在梧桐路上，她的店叫梅子青，你知道的，梅子青是青瓷中最好的品种之一。对了，我的那个朋友是个年轻女孩儿，叫宝莉。”
　　我疑惑不解：“年轻人开古董店，还是个女孩儿？”
　　“是呀，她继承了亡父的家业，是很独立的女孩子，我很欣赏她呢。”他笑道，“那么谢小姐，我可以开始检查了吗？”说着他便开始捣鼓医药箱。
　　我连忙拒绝道：“不必麻烦了，我没什么大碍，现在也好多了，抱歉让您白跑一趟，不过先生今日所说的事确实有趣。”我抬头朝他歉意地笑了笑。
　　他大概看我现在脸色不算太差，就不再坚持，站起身来告别：“既然这样，那就请小姐好好休息吧，我先告辞了。”语毕就拎着药箱出门去了，门掩上之前，他又补了一句：“梅子青真的非常有意思，谢小姐痊愈了之后可以去瞧瞧。”
　　就算他不说我也打算去走一遭，虽说这店也许和青瓷会没什么关系，但我本能地想去看看。
　　红燕送完客折回房间给我送水，正打算退出去时被我叫住：“去告诉阿树，我要出门。”说着就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红燕一听就急了：“别呀小姐，您还病着呢，怎么又要出门，先生知道了又要说我了，您怎么总爱乱跑啊？”
　　我准备完毕，因着心里有事，感觉并无多少不舒服，拍拍红燕的肩说：“爸爸今天不在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谁会责罚你呀，快去。”

　　梧桐路，梅子青。
　　这路上清一色的西式小洋楼，我正纳闷古董店开在这儿不会不协调吗？现在一看才知道，这梅子青古董行一楼是咖啡厅，二楼古物瓷器交易，确实有趣。
　　不过这也让我起了疑心，潜意识里把它和青瓷会联系起来，这么布置，是不是为了方便隐蔽他们在二楼的活动呢？
　　我走进去，发现咖啡厅非常干净精致，想来主人品味不俗，我点了杯咖啡，跟吧台里的一个女孩儿搭话：“我听一个德国医生说你们老板是个年轻姑娘，是真的吗？”
　　这个姑娘瞥了我一眼，继续坐着看她的书，轻飘飘地回了句：“不错。”感觉有点冷冰冰的。
　　“那她是叫宝莉吗？她什么时候在店里呢，我想见一见她。”
　　她闻言终于抬头了，面容很秀气，也有些清冷，我心道这店员长得真不错，她打量了我一番，才慢慢开口道：“你好，我就是宝莉。这位小姐，你是想看古董吗？”
　　我一瞬间有些愣，我说怎么一个店员都这么有气质呢，原来是掌柜的本人，正好想上去考察考察，便顺着她说：“是呀，我听汉森医生说这儿青瓷很不错。”
　　“跟我上来吧。”她起身向楼上走去，我立即跟上，只见她穿着改良旗袍，白底青花纹，身材小巧玲珑，真是个有中国韵味的姑娘，难怪汉森这么欣赏她，确实是个古典美人，不过我觉着她言语间有股清冷的气息，却并不是冷漠，反而像是天生的气质。
　　转眼到了楼上，大部分空间都陈列着古董，但以瓷器居多，瓷器中又以青瓷为主，琳琅满目，简直让我目不暇接，我在其间缓缓走着，真要忍不住赞叹古代工匠的手艺巧夺天工。不过这可不是我此行的目的，于是我偷偷地观察了起来，我指着几扇雕花木门问道：“那里面是什么，也放古董吗？”
　　她倚着墙答道：“不，有些客人会用到这些房间，买家，卖家或者瓷器研究者，像汉森这样的，就经常来，在里面还可以喝咖啡，小姐您有看中什么吗？”
　　我回过神，选了一副小瓷耳环，本想让她派人去谢公馆领钱，转念一想这样会暴露身份，而且会被爸爸知道我瞎跑，于是便对她说：“我先在楼下坐一会儿，让司机回去取钱。”
　　楼上的小房间可是活动的好地点，平时这里各种人都有，最适合作掩护。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主观猜想，青瓷会到底跟这家店有没有关系还不能确定。我默默地盘算着，实在是想弄清楚，不如，这两天跑过来蹲点好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江离梨的读者！希望看到有人给我提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