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七训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刀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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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
瑟瑟的冷风刮得人直发抖，一行人聚集在百地的房间，手里捧着从人偶嘴里吐出的热乎乎的粗茶。杉千鹤端起来啜了一口，感觉暖意在全身流淌，因为沉闷的气氛而紧绷的神经也少许放松下来。
百地见他们坐好，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见到服部全藏那个男人，是在春雨进攻这里一个月之后。”
“之前妄图暗杀将军的还只有一桥派的过激浪士，短短的时间里，却已经发展为随时能够推翻这个国家政权的庞大力量。因此服部全藏提出了这个计划。只要身为将军的德川茂茂不死，谋逆派就不会停下他们的脚步。换言之，只有将军重新变为‘德川茂茂’的身份，他才能得以保全性命。”
“所以，他的目的是斩杀名为‘将军’的容器，而非德川茂茂这个人。”
猿飞菖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冲出门去。
“小猿！”杉千鹤担忧地起身想要追上她，却被一把拉住手腕。她望进坂田银时若有所思的眼眸，轻轻地分辩：“小猿这样子要吃亏的，她的心不安定，银时。”
“高杉就要来了。”坂田银时平静的神色像是酝酿着风暴的大海，“她是去找那个痔疮忍者，你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呆在这里不要动，专属于你的VIP客户马上就到了吧。”
杉千鹤想到那封字迹遒劲的信，减去挣扎的力道。白衣忍者适时地出现在房中，悄声对百地乱破禀告。而坂田银时则满不在乎地松开桎梏杉千鹤的手，走向装有栏杆的回廊，将那逐渐逼近的飞船一览无余。
啧，果然战场上向来没个好天气。
“他可不是要了将军的脑袋就收手的傻子啊。”
“好好看清楚，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论是将军死了也好，政权颠覆也好，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
“只有让他断气，那家伙才能收手。”
杉千鹤不自觉地抚上刚刚被坂田银时攥住的手腕，明明这样阴冷的天气，他的掌心却像燃着一团火，只要他想，下一秒那团火就会从身体中喷薄而出，掀起燎原烈势。而他的炽热的灵魂，始终扎根于松下村塾，从未动摇半分。杉千鹤闭了闭眼，攥紧刀柄：“银时。去找将军吧。”
“好。”坂田银时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他在最前方负责开路，神乐与新八紧随其后，杉千鹤则在末尾殿后。四个人呼啸穿过无数吊脚楼与衔接的台阶，终于堪堪拦住奔跑的将军。
“你要上哪去？”坂田银时抱手冷冷淡淡地问，“看这样子不像要去逃跑啊。”
“小将，你不能再去前线了阿鲁。”
“这里还请交给我们，您早些去避难吧。”新八坚定地说。
杉千鹤见到将军下定什么决心的模样，微微笑着开口：“将军，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想要死去。但是他们之所以蹈汤赴火，正是因为这个国家不能失去您。您是这个国家的火苗，只要您不死，这个国家就会生生不息。”
“您的朋友，您的下属，都怀着这样一个简单微小的愿望。”
“就是您能活下去。”
“所以，请您相信我们，也相信他们。也请您成全我们的愿望。”
杉千鹤话音未落，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石块崩飞四溅，直直地朝新八落下来，眼见躲闪不及，一枚苦无呼啸而过，击碎石块，掉落在地。饶是坂田银时也出乎意料，他望向神色仍旧坚毅，气场却已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德川茂茂：“将军——”
“没时间了。”杉千鹤拽过神乐，将她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下，催促几人，“快走，那船里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那是——夜兔！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阿鲁！”神乐喃喃地问。
杀气先于人到达战场，杉千鹤一手拽一个，躲过两把从天而降的夜兔大伞。神乐与新八不约而同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那边的坂田银时也将将军护住。黑衣忍者从天而降，纠缠着夜兔的步伐。五人趁机杀出重围，夺命狂奔。
气息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中途与土方和近藤汇合又分离，不祥的预感隐隐在杉千鹤的心中升起。这一段路实在是太过平坦了。没有任何部队的阻挡，简直好像——敌人隐藏在什么暗道中一样。
“千鹤姐！看那边！”
他们现在正处于忍者村西侧的山崖上。下方就是摩利支天塑像。还有数不清的躺倒在地的人。
那是对峙的局面。
服部全藏躺在地上，左右手两只苦无分别对准高杉晋助与一只笑眯眯的夜兔。那人橙红的头发被扎成一条麻花辫，只留一根呆毛迎风摇摆。他和其他夜兔一样，都穿着深色的唐装。只是那脸庞，那头发的颜色，还有眯起的眼睛中隐约透露出的蓝色水光——
他就是神乐偶尔才会提及的那个在春雨打工，以成为宇宙中的海贼王为目标的哥哥？
情势紧急，杉千鹤已经来不及多问，更何况她见到了被苦无划破左肩，正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的伊藤文。
“新八，将军就交给你了。”杉千鹤对上少年坚韧的眼神。志村新八朝她颔首，继续带着将军朝前跑。
不知不觉，当初的青涩少年长成了可靠的人啊。
“照顾好自己。给我活蹦乱跳地回来。你们两个都是，知道了吗？”坂田银时甩甩胳膊，木刀划破空气时发出尖利的呼鸣声。杉千鹤和神乐点了点头，各自举好打刀与雨伞。三人从断崖处纵身跃下，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奔去。
“唔噢噢噢——！”
杉千鹤挑飞拦住她的鬼兵队队员，直逼伊藤文而去，后者已经嘴角含笑地站了起来，打刀稳稳地攥在手里。直劈而下的刀刃撞上对方的刀侧，迸发出金红的火花。
“还是这样，一见面就想砍了我吗，千鹤？”伊藤文轻轻松松接住她的一击，乌黑的瞳孔如同漩涡般深邃。她扯起嘴角，用眼神示意杉千鹤，“换个地方吧。这里……恐怕容不下我们了。”
杉千鹤见到那边一上来就开始以命相搏的两个身影，神乐与神威早已不见踪影。她叹了口气，提刀跟随伊藤文的步伐，两个人穿过小树林，来到一块突出的平坦山崖上。
“如何？这里也方便说话些吧。”伊藤文望向山崖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完全不像要和什么人开战的模样，“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趁我还没把它们都从你肚子里打出来之前，最好赶快说出来啊，千鹤。”
杉千鹤听到这话不禁蹙眉，上前几步，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过会儿再说。你们究竟又想要做些什么，阿文？”
伊藤文眼睫微颤：“如你所见，颠覆这个国家。”
“在这之后呢？”杉千鹤步步紧逼，“扶植德川喜喜作为傀儡上位，掌控这个国家，不是你，更不是高杉的目的。颠覆这个国家，这种看似徒劳的事情你们怎么会做？”
“总督说过，他只是想要毁坏这个腐败的世界而已。”伊藤文耸了耸肩，“我们只是追随他而已。反正在松阳老师去世之后，世界怎么样，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果银时或新八在这里，一定会大声吐槽鬼兵队果然从总督到士卒都被中二之魂彻底腐蚀了。但杉千鹤还没能掌握这项银魂标准技能，因而所站立的视角与他们都不同。她总觉得自己当初穿越回十年之前，遇到的那位眼眸清澈透亮的鬼兵队总督，绝对有什么更深的谋划。她感觉线团的一端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始终抓不住它。
她甚至有一刹那想要开口问伊藤文是不是知道虚的事，但又想起方才她谈到吉田松阳逝世时脸上闪过的一抹悲戚，又止住了口。
“那么，对不起，阿文。”杉千鹤收起笑容，这使得她平日里温和亲近的模样一瞬间严肃起来，“这是我欠你的道歉。很抱歉误会了你。”
“你不相信我，千鹤。”伊藤文垂下头一字一顿地说，“你甚至没有思考过我或许有苦衷，对吗？一味地将我当作仇恨的承载物？连一丝怀疑也没有过？”
杉千鹤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吐出一团空气。她无可反驳。那个时候承受巨大痛苦的她亟待有一个发泄的对象，而混乱的思绪也没能让她有更多猜测。虽然伊藤文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两个人却始终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的亲密挚友，往往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所想。但偏偏是这样的朋友，却让杉千鹤连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就这样认定她是幕后凶手。
“书中说‘金属易断，人心亦然’，看来果真如此。”偏偏伊藤文连一点指责之意都没有，只是平淡地诉说事实，仿佛在谈明天的空气如何。
“我很抱歉，阿文。”杉千鹤举起手中的打刀，“如果是除去这个场合的任意一个地点，我愿意不还手任由你处置。但是现在，我还有要守护的东西，将军不能被杀。这个国家也不能轻易被颠覆。”
“别说漂亮话了，千鹤。”伊藤文翻转手腕，提刀朝她袭来。
杉千鹤偏头闪过寒光四溢的刀刃，两人的刀锋相撞，发出铮铮的金属撞击声。杉千鹤向后纵跃，但伊藤文却没有好心地留给她喘息的机会。两个人的刀再次撞在一起，僵持，推移，最终到底是战场经验丰富的伊藤文占了上风。她灵活地抬腿一脚踹上杉千鹤的腹部，杉千鹤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掷出的石头，狠狠地撞在崖壁上。她抹抹嘴角，咳出一大口鲜血。
“一决胜负吧，千鹤。”伊藤文棕色的短发随风飘扬——自从吉田松阳去世之后，她再没留过那头曾经被老师轻轻抚摸过的，令她为之骄傲的柔软长发，“在如今的世界上，抱着这种过家家的想法的人，只有银时那笨蛋还有你了吧。”
杉千鹤半垂眼帘，瞟向不远处正和高杉同样难解难分的坂田银时。他们两个人几乎刀刀见血，每划一刀下去身上就要添上一道刻骨伤痕，血像不要钱一样向外喷。由于距离太遥远，她并不能看清两个人都是什么样的神情，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明明是相像的两个人，却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吗？”
“什么？”伊藤文不解地问。
“高杉和银时，阿文你和我。”杉千鹤抹掉嘴角残存的血，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挂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柔和笑容问，“如果当时杀掉老师的是高杉，如果当初是我进入了松下村塾，你觉得现在会有什么不一样吗，阿文？”
“别做这种无谓的幻想了，千鹤。”伊藤文面无表情地再次砍向她，被杉千鹤侧身躲过，“不要妄图逃避现实。”
“想要教育我，你还要早几百年呢，阿文。”杉千鹤刀尖划过伊藤文的右肩，刮破柔软的衣料的同时也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剩下的时间有多久，杉千鹤之后已经回忆不清，她只记得当她们两人如同两只困兽般喘息时，忽然听到整齐划一的铃声。那种金属环相撞时发出的空灵声响，听上去就像是猎人在逮捕猎物之前的唿哨。
“奈落？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伊藤文一把拉起杉千鹤的手，企图带她逃离。
但是已经晚了。
她们所在的是忍者之村最西边的悬崖中突出的一截平台。从这里回到地面只有一条路。而这条路已经被身着八咫鸟的奈落堵住。她们退无可退。
“糟糕了！”伊藤文攥住杉千鹤的手猛地收紧，“德川喜喜那个混蛋！”
为了从多个方面辅助高杉晋助，伊藤文多少也同武市变态，哦不，是武市变平太请教过一些用兵之道和谋略之法。当前的形势她一看到只有将军才能操纵的奈落的身影，就立刻将事情原委摸得一清二楚。
德川喜喜那个软弱虫，居然还有胆子背叛他们？
看来神威那一拳打的还不够狠。
伊藤文见到层层围住的奈落，啧了一声，随即感到一丝不对劲。按理来说这里只有她和杉千鹤两个人，奈落中个个都是精通暗杀的高手，这么多聚集在这里，说不客气点，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了。
“千鹤。看来这次我们摊上大麻烦了啊。”
杉千鹤先前被伊藤文刺伤的伤口还在流血，滚烫的血液顺着胳膊蜿蜒而下，沿着刀锋滴落在泥土里。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大的压力，当初刺杀远藤堪九郎时没有，在敢死队里执行任务时也没有，但如今，她从自己颤抖的手指中体会到了惧怕。
那是一种猎物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挣脱囚笼的恐惧。
呐，银时，答应你的事，估计她是做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六十七训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刀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