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惊雷 第一部 旧梦》叶孟

9、第 9 章

　　初春的艳阳天，陈家的院门打开，汽车从里边缓缓开出去，李淮坐在陈鹭身边和他一起出门办事。
　　陈鹭撑着下巴看窗外，喃喃道：“小淮，我都要发霉了。”
　　李淮道：“不如今晚你出去散心。”
　　“还散哪门子心，没心情。”陈鹭问道：“让你打听雷严的事，情况怎么样？”
　　李淮琢磨着陈鹭的话，“过两天，沈复升迁办宴，听说会有很多人去祝贺。雷严一向审时度势，这个场合他一定会去。”
　　陈鹭气的不行，问道：“沈复升迁？他准备往哪去？”
　　李淮道：“誓师加入北伐，是政府的指令。”
　　陈鹭冷笑起来，“那是该升迁，这次该封个少将玩玩了。”
　　李淮听着陈鹭的话，摇头道：“是升的政府机关里的官，不是军衔。”
　　陈鹭恼火起来，“他沈复有什么本事混的人模狗样，不就是沈静有钱捐给政府，年年都是真金白银进贡，要不然他沈复能连升三年。”
　　“你别说话！我知道你和沈复有猫腻！”陈鹭直接让李淮闭嘴，李淮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陈鹭，最近他格外敏感脆弱，李淮怕他防卫过当。
　　陈鹭坐了一会，车子就开到店铺前，他下车时说道：“准备一下，我要送大礼给沈复，顺道送雷严上西天。”
　　李淮跟着他下车，“这么急？现在风头大，被抓到就不妙了。”
　　“那就机灵点，别被抓。”陈鹭下令道：“你不动手我就请职业杀手，这个月不发你工钱。”
　　李淮真够服了陈鹭天马行空的想法。
　　“那就别在宴会时下手。”李淮道，他不想扫了沈复的兴。
　　陈鹭挑眉，笑道：“可以呀，大吃大喝的时候谁喜欢闻血腥味，杀人也讲究规矩。”
　　李淮点头，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两天后，陈鹭盛装出行沈复举行的宴会，这国共两党局势紧张时，人最不怕的就是吃饭，只要不乱说话，太平的日子还长着。
　　陈鹭在人群里嘻嘻笑笑，好不风流，雷严来的稍晚，见到陈鹭别提有多客气，两人还亲热的拥抱彼此，肉麻不死路人。
　　“陈少爷，近来生意兴隆，都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雷严皮笑肉不笑，陈鹭算是看清了他的嘴脸，冷淡的笑着：“你不也把我忘的干净，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雷严哈哈哈大笑两声，“陈鹭，你可真有意思。”
　　而后雷严看了看陈鹭身后的李淮，笑道：“兄弟，这就是传闻中身手不凡的李淮吧。”
　　陈鹭道：“什么时候，你连我手下也开始琢磨了。”
　　“哪有，是盛名在外，多少人都说他身手了得。”雷严继续打哈哈。
　　陈鹭努嘴，表示不屑于和他说话。
　　就在这时，军队的人来了，几个有头有脸的都出面，其他人就纷纷找位子坐好，沈复也在这行人之列，不过他并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深色的西服。
　　奇怪的是并没有给沈复授予荣誉的场面，反而是授与各行各业精英荣誉奖章之类的，陈鹭嫌弃道：“今晚是干慈善事业，还是广州好人好事犒劳大会。”
　　就在下边的人议论纷纷时，沈复压着人，一步步上台，雷严还在琢磨今天大伙是打算做什么好事，沈复却让人关门。
　　陈鹭的脸色立刻变了，雷严也有些坐立不安。
　　军队的人把屋子里里外外围起来，步枪成排的竖在头顶，像是阎罗王在招手。
　　沈复站在台上向大家鞠躬，道：“今个是请大家来热闹热闹，月初我就要离开广州，前往汉口。”
　　“北伐战争至今，多亏了各位财力的支持，国民政府感激不尽，但是有人趁机钻着空子，给政府抹黑，背后联合各方势力，在广州实行不合时宜的暴力抢劫和□□交易。大家都很忙，我也很忙，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我决定挑一个好时机，为大家办件事。离开广州前，说什么也得给各位留下一点好印象。”
　　沈复的话还在说，陈鹭就已经有点坐立不安。
　　沈复查他查了那么久，他要是打算治他，那就是一枪下去的事。
　　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两个人去按住雷严，那两人过来的时候，陈鹭整个人都吓僵了。
　　雷严奋力的站起来准备挣扎，士兵捂着雷严的嘴，不让他说话。
　　在场的人都吓的冷汗一层又一层，沈复继续说道：“让各位受惊了，把他押下去，门外枪毙。”
　　雷严跳起来要大喊，士兵一枪捅到雷严的肚子，雷严半跪到地上。
　　“沈复！你无凭无据，你没资格定我的罪！”雷严大喊道。
　　沈复冷静的说道：“我当然有理由定你的罪，只要一条你教唆工人罢工，反其道与同行恶性竞争，别以为你找了几个人混在工人里闹事就没人查的出来，我盯着你很久了！”
　　“还有纵容手下烧杀抢掠，天能容你，我可不能容你，我沈复平生最恨你这种视财如命，厚颜无耻之辈。”沈复继续说道：“我将会暂时离开广州，但是不代表工商界无人监管，请各位以他为教训，谨慎做人。”
　　雷严大喊道：“你污蔑我！沈复，你公报私仇！我要见宋司令，宋司令他在哪儿！”
　　现场鸦雀无声，雷严骂道：“沈复，我要举报你，你和□□私下结交，你站在国党的对立面。”
　　台下一片唏嘘，这时，被封闭的门打开了，一枪崩开锁，干净利索。
　　李淮回头看去，一身雪白西装的男人优雅的走了进来，他身后还有两个年轻人和很多士兵。
　　士兵们又团团把全场围住，掏出枪，气势磅礴，两方人马生生把这里当做战场。
　　西装革履的优雅男人挑了个地方坐着，他脱下帽子，坐在椅子上，立马有人给他端茶倒水。
　　沈复慢慢走下台，迎面向他走过来。
　　“宋司令，什么时候回的广州，不是说去了西北办事。”
　　“事办完了，人就得回来。年轻人，精神气都不错，不少人夸你。”宋应山称赞着沈复。
　　沈复摇头，“不敢当，都是为党国办事而已。”
　　“都是为党国办事，何必这么辛苦。”宋应山道：“雷严犯了什么事，要动这么大干戈。”
　　“杀人，敛财，结党营私。刚才还多了一条，污蔑他人。”沈复道：“宋司令，这人不拿下，我不能给校长交代。”
　　宋司令悠哉的笑着：“说的极有道理，可这人是我手下办事的，犯事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把他交给我，你看成不？”
　　陈鹭听着他们的话，嘀咕道：“交给他还有什么戏。肯定死不了。”
　　沈复犹豫着，宋司令站起来，拍拍沈复的肩，“男儿志在四方，前途不可限量。”
　　沈复道：“宋司令，这人是判了枪毙，搁哪动手都是一个道理！”
　　宋司令一脸深沉的捏着沈复的肩膀，两边的士兵都举起枪来指着对方。
　　陈鹭赶紧躲在李淮身后，紧张道：“天呐，小淮，他们今个会不会杀我们灭口？”
　　宋司令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李淮伸长脖子看清那是宋上爻，才个把月不见，感觉改变很大，轮廓变的锋利起来，个头也在拨高。
　　“年轻人，不要锋芒太露。”宋应山教训道。
　　沈复微微笑着，“司令说的有理，但是，该办的事还是得办，众目睽睽下，谁都不能把正事耽搁。”
　　宋司令还没说话，宋上爻已经掏出枪对着雷严的额头就是一枪，血立刻喷的地上都是，陈鹭吓的大叫起来，其他人也被宋上爻给吓愣了，宋司令更是诧异的看他，又无措的看沈复，仿佛想说这事不是我干的。
　　沈复瞅着雷严的尸首，笑的勉强，“宋九少，枪毙也得讲究场合。”
　　“宋家的事，从来不假他人之手。”宋上爻收起枪，轻笑着向沈复伸手，“沈老师，听说你在黄埔任的就是政治课，我还要多向你学习。”
　　沈复握握宋上爻的手，心里骂道这头野狼，总有一天要剥龙鳞不可。
　　宋应山这才从宋上爻拔枪的震惊中缓过来，他晦气的看看雷严的尸体，叹息一声还是走了。
　　李淮扶着腿被吓软的陈鹭，让他坐下来，沈复还在和宋上爻说着话，李淮一边安抚陈鹭，一边想着他从前真的是太低估沈复，他心里把沈复当作是毕业的学生，心灵纯洁善良，他却忘了沈复的身份。
　　还有这宋上爻，他何止是个精明的杀手，他简直就是一头狼。
　　宋上爻走后，沈复让人把雷严的尸体收拾掉，其他人纷纷四散走人，沈复走向李淮和陈鹭，陈鹭抬头见着沈复，吓的一跳。
　　李淮把他按着，陈鹭道：“沈复，你……你这是杀鸡儆猴呢。”
　　沈复笑的意味深长，“心里有数就夹着尾巴做人。”而后，沈复弯下腰，笑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整改你的工厂，把工人的要求好好读读。还有，为了改正你的作风，从今天开始把李淮的卖身契作废，别再整些幺蛾子出来。”
　　陈鹭不忿道：“你快点走！我不会想你！”
　　沈复大笑起来，“放心好了，我还会回来的。”
　　李淮看着沈复，眼里有些感激。
　　雷严死了，他可以少杀一个人，还给他爹报了仇，这样正好。
　　陈鹭回到陈家还在今天枪声的惊吓里，他躲在被子里，知行掀开他的被子，天真的问道：“鹭鹭，你躲起来怕什么。”
　　陈鹭搂着知行，让他陪着自己睡，李淮看他们两个可怜人做伴正好，也不打搅，下楼准备出门去探望他爹。
　　没想到刚出陈家，就看到外边候着一个人。
　　那个人转过身来，朝李淮道：“就知道你今晚耐不住寂寞，看来我对你还是有点了解。”
　　李淮轻笑一下，平静的问道：“找我有事吗？”
　　“没事，来看看你的伤而已。”沈复的表情并不自然，这让李淮心里有些奇怪。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李淮回答。
　　“准备去哪，陪你走走。”沈复笑道：“正好月色朗朗，适合散步。”
　　李淮失笑，“这么好的夜色，你应该找个姑娘陪你散步。”
　　“姑娘每天都能陪，有缘人还得看时机。”沈复和李淮沿着大街走动。
　　陈家的院子里，陈鹭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手里捏着之前李淮写的那封信，说什么自己现在很安全，明天就回家，一点也不透露自己在沈家的消息，这是准备和沈复推心置腹了。
　　陈鹭气愤的撕掉信件，心里窜起来被李淮背叛的愤怒，他一拳头砸在墙上，鲜血在他指缝流淌。
　　“也许，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好不容易在广州生活这么多年，又要离开。”沈复笑道：“心里惦记着这里。”
　　“你应该在家里陪陪小少爷。”李淮道。
　　“谁管他，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沈复邀过来李淮的肩膀，亲昵的笑道：“才认识你这个朋友，就又要分开，好舍不得。”
　　听着沈复把他当朋友，李淮又惊又呆。
　　“沈少爷……我们是朋友？”
　　“叫什么沈少爷，就叫沈复，或者是游云，这是我的字。”沈复客气的笑着。
　　“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我只是陈家的一个下人而已。”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个性的杀手。”沈复说完就举手，“你别否认，我手上有整个广州特务、杀手、亡命之徒的大清单，你只是我名单下面一个很不起眼的人物，我欣赏的就是你的沉稳，我拿雷严开刀，不动陈鹭，可算是卖你面子。”
　　李淮不敢相信沈复的话。
　　沈复道：“以后，假如你在广州待不下去，或者出了变故，随时可以来投靠我，只要你给我写信，我就会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