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惊雷 第一部 旧梦》叶孟

31、第 31 章

　　杨庸拿着一叠报纸走进了沈复的办公室，沈复从文件里抬起头，朝杨庸笑道：“呦，杨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复，你少和我玩这套，你看看这破报纸上写的，可把我要气死了！”杨庸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扔，沈复看他真的生气了，慢慢的拿起报纸，看了看头条，沈复赶紧把报纸拖过来，大致看了几页，沈复道：“这是什么回事，北平动荡，冯砚是干什么吃的！”
　　杨庸呵呵一笑，“你管冯砚干什么，他倒台了也拖累不了大爷我，现在你是看宋应山，他还真把自己当太岁了，哈哈，武汉的政府还没做大，他就摇着棋子在广州作怪，今天是说自己为北伐的后方做了贡献，明天又说自己捐了多少，他宋氏的工商业哪个不是吸的老百姓的血，他这么猖狂，让南京政府知道，还以为我杨庸在广州是吃软饭的。”
　　沈复拿着报纸哈哈一笑，“原来是怕蒋委员长怪你办事不力，这件事，大家都看的明白，你也别动怒了。”
　　“你不懂啊，兄弟，我可是被宋应山欺压够了，你看他家乱成了什么样，别的不说，就他那些义子，没一个清白的！”杨庸咬牙切齿道：“那宋上爻，尤其可恶，做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
　　“这些话在我这儿说说就行了，别出去当着别人说，传到宋家耳朵里，指不定会拿你怎么开刀。”
　　“我怕他不成！”
　　“对对对，你不怕，你什么都不怕。这样吧，看你心情不好，晚上我们去清歌妙坊坐下来喝两杯如何？”
　　“你请客？”
　　“我请客。”沈复豪爽的笑着。
　　杨庸点点头，“那行，晚上见。”
　　目送杨庸离开，沈复拉开自己办公室的百叶窗，外边的街道挺热闹的，沈复坐下来继续翻报纸。
　　好端端的，宋应山派了自己的人去北平，紧接着，北平那边接二连三的出事，这绝对不是巧合。
　　北洋政府垮了几个月，南京政府才成立，局势这么乱，宋应山这个老狐狸还能目光投到千里之外，看来，宋应山的野心远不只是广州，难不成，他还想做第二个袁世凯。
　　沈复玩着笔，外边有人敲门，沈复赶紧把报纸收起来，对外道：“进来。”
　　戴着帽子的男子优雅的进屋，沈复道：“你是谁。”
　　男子摘下帽子，朝沈复客气道：“沈厅长，还记得半年前你托付给我一件事，现在我有消息了。”
　　沈复问道：“你是去阜城的那个探子？”
　　男子点头，“我亲自去了阜城，寻找你所说的杨氏宗族长子杨靖华。”
　　“结果呢？”沈复问道。
　　“失踪了。当地人说，此人的家族早已举家搬离阜城，去了南京生活。”
　　“杨靖华在阜城战乱前，由于一件意外，人已变的痴傻。”
　　“这件事，托付我的人已经向我交代过。”沈复点头道。
　　“这次去阜城，打听到了一些意外的事，是关于宋家的，不知道沈厅长有没有兴趣。”男子平静的问着。
　　沈复略有兴趣的笑道：“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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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淮把车子开到警察厅门前，沈复已经风风火火从屋里出来窜入车里，李淮问道：“要回沈家吗？”
　　沈复道：“不必，今晚约了杨将军去清歌妙坊喝酒，你也一起去，放松一下。”
　　“我倒是不紧张，只不过今天在街上查了十几个车夫，一点线索都没有问出来，这就是大海里捞针，摸不着底。”李淮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目击者，现在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找到那天送陈鹭去流花湖的车夫，但是了无音信。
　　“这种事考验的是耐力，警察厅这边我也给陈鹭立案了，有刑侦专家加入，突破口可能会更多，但是陈鹭的案子明显容易得罪人，大家也都不愿意出力，不能抱有太大希望。”
　　李淮点头表示自己懂得警察厅的复杂，沈复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厅长，谁都了解他的政治方向还有未来的仕途，这小小的笼子绝不是他的终点，但是他人又过分耿直和较真，在他手下做事捞不到好处，所以大家与他的关系非常微妙，表面上得恭恭敬敬，背后还得像防贼一般防范，生怕沈复把他们警察厅给查出来一个大篓子。
　　沈复坐在车里，忽然想起来今天那个探子给他带回来的消息。
　　杨靖华出事前，是阜城里非常有名的人物，他年幼饱读诗书，小小年纪被送出国喝了洋墨水，归国后跟着杨家的长辈们学着做生意，听说还参加了一些北平的知识青年团体，人脉十分广阔，深得当地人的敬重和爱戴。
　　杨靖华不仅是知识分子，人也长的俊俏，听说在阜城走动的日子，多少女子对他暗许芳心。杨靖华本人心性风流，喜欢听戏，那时阜城有座戏院，在那一带名气很大，有个戏子名叫予墨，惊艳八方，杨靖华常常会去捧他的场，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当他们是相好了，杨靖华在戏院里，也是流连忘返。
　　然而，有一天，那个叫予墨的戏子突然投湖自尽。
　　听熟悉予墨的人传言，他投湖时唱着凄美的戏曲，而杨靖华追到湖边不断的同他道歉，予墨尸体捞上岸后，杨靖华和予墨身边的那个下人抱着他的尸首痛哭。
　　戏班子里这才抖出来，杨靖华和那个下人好上了，两人在戏院里办事，被予墨抓奸在床，予墨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才选择投湖自尽。
　　传言，予墨的那个下人，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生的白白净净，十分精致漂亮，养在戏院后园子里从不出门，见过的人都说是玉雕琢的，特别是一双桃花眼，让人见了好生喜欢，这就是无意间让杨靖华见着了，便也就记在心上忘不掉了。只是没想到表面纯良的人，私底下是个下贱胚子，还勾引主子的情郎。
　　那人，名唤上爻。
　　予墨死后，他被戏班子赎回去，没多久，在园子里失手杀人，被人通缉，后来人躲着躲着没了音信，阜城人猜测，兴许是被阎王爷收回地府受戒去了。
　　上爻……玉雕琢的美人。
　　沈复心里想着，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观他命途多舛，后来又怎会成为宋家的九少爷，威震广州。
　　他本已经是个传奇人物，没想到过去，如此让人意外。
　　沈复想着，宋上爻是个性子烈，高傲到了骨子里的人，他的确长的好看，但说他以此去勾引人，沈复还真有些不相信。
　　像宋上爻这样的人，是不需要讨好谁，这广州里甘愿为他死的人就一大把，黄浦里多少小姐去走一圈给他献殷勤，他倒是一直都很洁身自好，据沈复所了解，宋上爻没有任何情人，一直洁身自好，他几乎是宋家最干净的。
　　宋家那么脏的水，那父子兄弟，没睡过的，就不叫宋家人，宋上爻在里边可谓是鹤立鸡群。
　　但是听他的故事，再想想那日他提起杨靖华的无奈，看来他与那杨靖华并不像世俗所说的一响贪欢，那个心狠手辣、眼里藏刀的宋九少会对谁有情？还真是不能想象。
　　“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李淮问着沈复，他好半天不说话，像是在想问题。
　　沈复道：“我在想，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厉害的人，他都有弱点。”
　　李淮作为曾经被人捧在杀手界神坛上的人，他很理解沈复的话，于是他认真的说道：“有弱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蹶不振，从此坠下深渊。”
　　“小淮，以后国家太平，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沈复微笑着问他。
　　李淮想了想自己的过去，又想了想未来。回答道：“我没有设想，不过，我会陪着你，帮你去完成你的梦想。”
　　沈复闻言微微笑着，“人生还很长，希望我们……一起承担。等会到清歌妙坊，你跟着我，别随便走，那可不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既然不是好地方，何必约在哪里。”
　　“今晚陪杨将军，顺道去看看那里有名的阮玲小姐。”
　　李淮苦笑：“阮玲，还是我的一位旧识。”
　　“这个我知道。”沈复一脸开心的笑道：“差点就要做李太太了。”
　　“别笑话我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把她当做是我妹妹。她沦落到今天，是我的错。”李淮眼看清歌妙坊到了，叹息道：“只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沦落到做韦良俊的情人，还被顾兰君整到身败名裂。”
　　“这就是她的命。”沈复道：“她自己选的，人就怕想岔，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他们下车走入清歌妙坊，杨庸早已恭候多时，士兵带着他们入内，房间里客人远比他们想的多，而意外的人，总是让沈复难以招架。
　　谢云棠正坐在杨庸身边，看到沈复来了，谢云棠很有礼貌的和他打招呼，不冷不热，远近刚好。
　　他是宋帧相好这句话还在沈复耳朵里徘徊，他不由得对这个男人防备起来。
　　对沈复来说，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这谢云棠敢在宋应山的眼皮底下动他的人，说句难听的话，要么是他心大遮天，要么是他本事了得。
　　所有和宋帧有一腿的人，结果都不会很好，比如陈鹭，比如韦冰。但是谢云棠活的风生水起，这不会是因为他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