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奈奈言

2、第 2 章

　　卿怜最喜欢师傅睡着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可以一直赖在师傅的怀里.

　　净云洞虽大,却只有师傅和她两人,难免会寂寞啊.青鳞虽然会说话,有法力,可毕竟不是个”人”.也不陪她玩耍.真不愧是师傅的使魔!

　　师傅总是坐在那,静静看着她不懂的书,或者打坐修气,不然就是外出寻药,往往一走便是几日.卿怜的日常饮食都是青鳞照顾.

　　青鳞说,师傅已经修得半仙之躯,是不用进食俗世之物的,只要每日吸取天地灵气便可饱腹.

　　可是师傅,总是随身带着酒壶.

　　每每,月色清明之时,便坐在苍芦之颠,望着明月饮酒.

　　那酒,虽然带着淡淡花香,却也是俗世之物酿造的.师傅不会像凡人般觉得饿或者渴,为何偏偏戒不掉这酒?

　　而且每次,对月独酌的师傅,总是会酩酊大醉.半仙,又怎么会因为俗世之物而醉呢.

　　那个时候的师傅,总是让卿怜觉得很陌生.

　　那双比月色更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忧伤.好象,很寂寞.

　　“寂寞?卿怜,你道心太浅,不能清心寡欲才会觉得寂寞.修仙原本就是如此啊.”当她第一次问师傅,会不会觉得寂寞时,被他取笑了.

　　她不服气的看着师傅,却怔怔找不到一丝缺点.

　　这个人,已是半仙.不会死,也不会老.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如果有寂寞,也一定早被消磨干净.可是这悲伤的感觉从何而来呢.只有那个人的时间,是停滞的,只有那个人,停留在那里.好象被所有的人忘记了,丢弃了一般.

　　小小的卿怜突然就红了眼眶.她的个子实在太矮,只能够住师傅的腿.于是她便不顾一切死死抱住那人.

　　“你做什么?卿怜”宋青行看着那只有五岁的小女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着自己的腿,忍不住笑,却又暗自皱眉,这件长衫,再被她多抓扯几次,只怕是再也不能穿了.

　　“师傅放心,卿怜一定好好修仙.不会让师傅一个人寂寞.卿怜会陪着师傅的.”

　　那个只懂得哭着要奶吃的小卿怜,长大了呢.

　　宋青行只觉得胸口一涩,有一些他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此刻,如此接近.抱起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他笑了.

　　卿怜看见师傅笑了,便跟着笑了.

　　对卿怜来说,师傅的喜怒哀乐,便是她的喜怒哀乐.

　　即便很多年后,也是如此——

　　^-^——

　　卿怜坐在草地上,守着洞里那窝兔子.

　　住在山上,日子无聊的紧,也只得与这些野兽为伴,打发无聊时光.

　　它们也喜欢和这个有仙气的小女娃玩.宋青行也就乐得清闲,放心的让卿怜去和它们玩耍.

　　“你守那窝兔子干吗?”

　　青鳞不明白兔子有什么好守的.

　　“我看这窝兔子,有大有小,好象比去年多了几只.莫非是从其他山上跑来的?”卿怜只想等它们出来,认真的数一数到底有多少只.去年,她明明记得没有这么多只的.

　　“哎哟,我的天.兔子每年都会生小兔子的啊.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这个小白痴.

　　“生?”果然,小卿怜的眼睛变的迷蒙起来.什么是生?师傅从来也没教过她.

　　“就是……就是你爹和你娘,生出了你.是一样的道理啊.”自以为这下,她一定懂了.青鳞不免沾沾自喜起来.

　　可是,接下来的问题,却把他考倒了.

　　“爹娘?爹娘是什么?我爹娘是谁啊?”

　　俊朗的青衣少年忽然一愣.

　　卿怜的爹娘……以前他也好奇过,主人只说,她是个孤儿……

　　“爹娘……就是每个人都有的啊.没有爹娘,就没有你.至于你爹你娘……我是不知道.不如去问你师傅咯.”

　　于是,兔子的增减问题,演变成了寻找爹娘的问题.

　　当卿怜瞪着大大的眼睛,死死扯住宋青行那件宝贝衣服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头疼.自知闯祸的青鳞早就逃得不知踪迹.

　　“卿怜,你是有爹和娘的.只是,他们在你很小的时候便死了.你娘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和师傅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和爹娘生活在一起.”

　　今天这个孩子似乎格外安静,把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爹娘吗?自从踏入修仙之道,便要舍弃人间一切至亲.当年抚育他的爹和娘,恐怕不知早就转世几次了吧?所以他早就忘记了这回事.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却忘记了卿怜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也是会像普通孩子一样想爹娘的.

　　看着怀里那小小的人儿,眉眼竟然越来越像那个淡淡的女子.

　　子谵.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卿怜.

　　我已经无法怜惜她.但愿你能够替我看顾她.

　　卿怜……卿必怜惜之意……

　　“对不起,卿怜.师傅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了.师傅真是笨蛋.原谅师傅好么?”

　　突然,脖子被小手紧紧楼住.那倔强的孩子,把头埋在他颈项.微微的抽泣.

　　“师傅的爹娘,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好奇自己的爹娘吗?宋青行没有料到,卿怜第一个问的,竟然是他的爹娘.

　　于是微微的思索了一下.用极好听的声音说着.

　　“我很小的时候,我师傅到我家,告诉我爹,我仙缘极厚,人间留不住的.不如跟着他修行,或许便可飞升成仙.我爹就把我给了师傅.从此再也没见过他们.至于我娘,那时候只记得她有一头极其浓密的黑发,喜欢搂着我唱歌.行儿,行儿的叫我.十分温柔……”

　　前尘旧事,说起来,却仿佛就在昨日.

　　即使轮回几世,也不会忘记的,是那女子温柔的手.

　　卿怜听了却不再哭了,只是紧紧抱着宋青行.

　　“怎么了?卿怜?”

　　“原来师傅和我一样.不要紧,不要紧的.我有师傅.没有爹娘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师傅在就好了.师傅也不要怕,你有卿怜在!”

　　那小小的眼睛,小小的嘴巴.说出的竟是如此坚定的话.

　　师傅有我,我有师傅……

　　宋青行不由得愣了.

　　可是,卿怜,你不一样的.你和师傅是不一样的.你……

　　“我不哭了.我有师傅呢!”

　　小小的脸,前刻还梨花带雨,现在却是笑得一脸灿烂了.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

　　“师傅,师傅.”

　　小女娃儿脸颊上还挂着泪珠,红润的脸也变得惨白一片.

　　“怎么了?卿怜.”

　　正在看书的宋青行只得放下书,把那个小小的孩子抱到床上来.

　　“轰隆……”

　　一声巨响,小小的身子一抖立刻拽住他的被子蒙住脑袋,动作之迅速令人咋舌.

　　宋青行不由得摇了摇头.

　　“怕打雷么?”

　　被子里的那人只顾瑟瑟发抖,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轰隆……”又是一阵雷声.吓得卿怜更是把被子捂得紧了些,任凭宋青书怎么说,她也不放开那被子,活脱脱成了一只小乌龟.

　　看着卿怜霸占了他的床和被子,宋青行又好气又好笑.

　　只得起身,却不料衣角早被那小手抓得紧紧的.

　　“嘶……”

　　那件泛黄的长衫,线早就朽掉了,遇上这外力一拉,彻底坏了.变成了两片碎布.

　　宋青行,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件陪伴他多年的衣服,终于也寿终正寝了.

　　一阵安静后,知道闯祸的小人,把捏在手里的布条扔了出来.小脑袋还是没有露出来.

　　“师傅……对不起.”

　　那件衣服,师傅一向当宝似的.这下一定会被重罚的.

　　卿怜沮丧的窝在被子里,等待被处罚的那一刻到来.

　　无论是怎样的处罚,她都认了.

　　“卿怜……看来明天,为师不得不下山了呢.你想下山去看看么?”

　　不知怎的,看到那个小人欣喜的样子,宋青行心里反倒释然了.

　　衣服,毕竟是件死物.

　　不是么?

　　眼角,突然就瞟见了窗外的明月.隐隐的痛.

　　就算,被瞧见了,那人也最多笑笑,说句,也该换了吧.

　　就如当年一般.

　　可是你,可知……

作者有话说

　　- -b.给句话吧.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