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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腹背受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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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喝声从广场上的某处响起，彩鳞眼底的寒光更盛，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极小的冷笑。她高傲地扬了扬下巴，飘逸的长发于耳畔凌乱，轻飘飘地俯瞰一眼底下如蚂蚁一般渺小的米特尔甲士，似乎连搭话都觉得不屑。
“什么…这个女人竟然就是美杜莎……”惊呼声在偌大的广场此起彼伏，同加玛帝国中的大部分人一样，美杜莎的名字虽然如雷贯耳，但是却甚少有人类见过她的真面目，因为，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经命归黄泉了。
关于传说中的美杜莎女王的样貌的描述，流传出来的只有一个词汇——倾国倾城！
何其耀眼的容貌，竟能让那些死里逃生的可怜人铭记至此。
无数人抬头，他们努力地睁大眼睛，即便热辣的阳光如针一般尖锐，恨意却悄然蔓延，渐渐握紧了他们的心脏。
广场最前端的高台之上，一位身着莹白锦袍的老者缓缓走出，他愤怒地望向天上的彩鳞。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雷勒被一群甲士小心翼翼地抬到那处高台旁侧，老者当即迎上前去，满眼的心疼，待用手指探了探雷勒的鼻息后，忽地又松了口气。
看来是还没有死了。
“来人，去通知雷纳长老和海老过来！”雷欧沉声道，他目光阴冷地扫了一眼彩鳞，深知自己一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底下无一人敢贸然出手，一时间，广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僵硬了起来。彩鳞的指尖耀起一抹极为强盛的彩色光芒，让所有凝望她的眼睛都刺痛万分，竟让人分不出究竟是阳光更烈，还是那诡异的光芒更毒。
彩鳞轻抬手臂，彩色光芒随着她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她眼神冰冷地睥睨着雷欧，冷笑道：“你以为海东波那个老头来了，就能救你们一命么？二十年前我就能废他斗气，二十年后，他还敢在我的面前出现？”
语毕，只见彩鳞身前，彩色光芒停留过的地方渐渐串联，赫然炸出一道极为刺眼的强光，紧接着，彩色光芒直冲霄际！眼前一片极致的白色，让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而对于整个圣都的人来说，那道陡然升起的七彩光柱爆发出来的能量实在是太过恐怖，令无数人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米特尔广场的上空。
……
“啪嗒，”一枚圆润光滑的白子骤然落下，在榧木棋盘上砸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将纵横线上正在收官的思路全然打乱。执黑的纤手一顿，少女抬起一双幽蓝色的眼眸，溢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随手将暖玉棋子搁回笥中，少女正襟危坐，身形挺拔笔直，漆黑的长发高束而起，华丽复杂的鎏金发饰一丝不苟，玄色锦袍加身，细密的银色丝线隐隐勾勒出一朵莲花纹样，又被一条丝带尽数而挽。少女纤弱的双肩，似是撑起了这方天地的全部。
“爷爷，这已经是第四局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与少女的服饰截然相反，坐在她面前的老人身穿一袭朴素麻衫，须发皆白。听闻少女这般说道，他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哼，算了算了，我知道你脑子好使，下棋厉害，就是整天闷着个心思，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少女莞尔一笑，即便听到老人责备的语气也不恼，她收拾好棋盘上的残局，才慢吟吟地开口笑道：“爷爷，我素来仰慕莲女皇，您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老人的心思一滞，忽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莲的名号，任何一个皇室成员都不会陌生，而且那还是曾经拯救帝国于危难的伟大人物，老人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自己这个从小就非常优秀的孙女去向莲学习。
“在莲生活的时代，帝国一直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一个女子想要做到力挽狂澜、中兴帝国，具备的可不仅仅只是卓绝的胆识和魄力就足够的，她在背后所作出的牺牲…恐怕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老人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变成莲那样伟大的人物，只需要当个普通人，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听着老人如细蚊般的低语，少女下颚紧绷着，脸上也没了笑意，在沉默之中，少女的坐姿愈发挺拔，她不会顶撞自己的爷爷，但无声的态度显然已经是她的回应。老人知道，自己这个孙女自懂事起就要表现得比其他孩子更加聪颖，学会认字读书之后，更是自主研读了帝国通史，并且对那位浑身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莲女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莲的一生荡气回肠，也异常短暂，保存下来的有关她的权威资料翻来覆去也就那些，却被少女小心翼翼地逐一翻阅，然后珍藏。谈及此，少女的眼中只有钦慕的欣喜，毕竟作为帝国的皇长女，又如何不会想要去仰望她、靠近她、成为她呢？
老人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少女的想法，此事也不急，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前阵子收到了月儿的来信，那丫头是不是近几日就要回来了？”
少女暗松一口气，轻松应道：“是啊，那时她们的队伍就已经过了镇鬼关，如果顺利的话，恐怕今天就能回到圣都了。”
“嗯…你妹妹平时养尊处优惯了，都还没怎么出过远门，这次却主动担起了迎接客人的重任，等她回来，你可得好好给她接风洗尘一番。”老人说道。
“是，我明白。”少女笑着应下。
“听说最近米特尔的人跟木家走得很近？”老人凝望着眼前早已被收拾干净、空空如也的棋盘，突然沉声说道，看似只是随口一提的口吻，却让少女不得不郑重起来。
“只是米特尔家族中的部分人罢了。”少女的视线也落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之上，“虽然两年前米特尔家族和云岚宗结了盟，但他们的内部对待此事的态度似乎也分化成了两个派系，分别是以腾山为首的旧派和以雷欧为首的新党。”
“腾山的背后站着的是消失了二十年之久的海波东，那位曾经的帝国十大强者之一，呃…也是爷爷您的旧识；至于那雷欧…自从斗王雷纳回到米特尔之后，他的行事也愈发嚣张起来，恐怕与云岚宗的合作，也少不了此人在其中的牵线搭桥。”少女心平气和地说道，“只是，木家向来依附于我们，米特尔中有人向木家示好，估计也只是在抛砖引玉罢了。”
“嗯…不错，看来如今你也拥有了一批属于自己的值得信赖的手下，”老人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作为帝国的皇储，学会培养自己的幕僚和情报网络算是一门必修课。少女的汇报几乎没有任何纰漏，只有一点，是老人要教给她的下一个知识：“雷纳与丹王古河是好友，古河又隶属于云岚宗，所以雷欧才想借这层关系，攀上云岚宗的大船。”
“但最重要的还是云山的态度，”老人淡淡地说，“云山已经步入斗宗，饶是我们也不能与之抗衡，可是你看他出关之后做过什么？”
少女的神色微沉，一双幽蓝的眼眸深邃得如同万古不化的坚冰，略做思考后，她说：“除了与米特尔结盟之外，竟是再无其他动作…”
“云山按兵不动，却独独找上了米特尔，谁也不知其背后的真实目的，虽然雷欧想要与之结交，但很显然，云山的目标并不是他，也不是他身后的派系。”老人说，“你要明白，虽然智慧和计谋可以助你成事，但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最不可逾越的鸿沟。在我们还没有办法制衡云山时，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爷爷，您的意思是…“少女听出老人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
“两年前埋下的仇恨与希望的种子，也不知道如今成长得如何了…”老人抚须，脑海中出现一个黑袍青年的身影。云山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即便现在毫无动作，未来也随时会跳出来咬人一口，届时，帝国皇室也将会岌岌可危。
没想到当年只是出于赏识才给出的些许方便，竟然或许能在终将到来的战局中成为一手奇招。老人双眸微垂，视线再度扫过已被少女收拾规矩的棋笥，光洁无暇的白玉棋子静静地躺在其中。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萧炎。
忽然之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老人猛然抬头，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加玛圣都中心的位置，眉头紧锁，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斗皇的气势瞬间弥漫在偌大的宫殿，少女察觉到老人的异样，她不安道：“爷爷，您怎么了？”
下一秒，一道七彩光柱赫然从远方升起，诡异的光芒甚至将少女精致的脸颊都给映亮了半边。她惊疑地转头望向窗外，这里是加玛皇宫，坐落在加玛圣都的地势高点，从这里的窗户眺望出去，能够将整个圣都收入眼底，以彰显皇室在帝国中绝对支配的地位。能够与这般高度比肩的，也就只有占据了云岚山的云岚宗了。
这里距离繁华的圣都市区所去甚远，可是那束光芒却让坐在此处的少女都觉得刺眼，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光柱缓缓消散，好似刚才眩目的强光只是一场错觉，她定了定心神，寻找并判断着光柱升起的大概方位。
那里…好像是米特尔的广场！？
少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正欲起身，便听到老人威严的声音沉着地响起：＂夭夜，集结军队！”
天夜的身形一顿，深蓝色的眼眸与老人对视一刹，老人罕见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左手握紧成拳，拳心朝内快速置于胸前，行了个标准的帝国军礼：“是！”
……
纤掌中彩色的能量疯狂凝结，汇成一阵不小的风暴，秀美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扬，一如她俯瞰众生的眼神，嘴角噙着一抹极细微的、狠绝的笑意。如今的米特尔即便集结再多的力量，在她看来也无异于螳臂挡车，只需要动动手指，她便能将这些不自量力的、聒噪的人类统统捻死在尘土里。
就在那宛如神罚一般炫目的，又带着几分毁灭与绝望的光芒即将喷薄而出时，一个单薄的身影陡然挡在了彩鳞的身前。彩鳞的神情微滞，狭长的柳眉一挑，像是濒临暴走的机关被人戛然停止，无处奔泻的疯狂堵在胸腔之中，凝成郁郁的怒火。
“怎么？你要帮他们求情不成？”彩鳞面沉如水。
“我知道……二十年，前海波东因贪图蛇人族传说中的秘宝，集结了米特尔家族的精锐力量和加玛帝国中的其他人类强者进攻塔戈尔…而那场战役的结果是，蛇人的八大部落损失惨重，直系更是支离破碎；米特尔精锐尽折大漠，生还者寥寥无几…”
加列惜神情严峻，眉目之间又夹杂着淡淡的懊悔。“蛇人族和米特尔结怨颇深，远非一两句话便能消解…可你倘若贸然对他们动手，我们将在加玛圣都中寸步难行…”加列惜实在没有料到，彩鳞不仅会在这里摘下伪装的面具，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与人大打出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赶紧平复这尊大神的心情才是。
“你知道的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彩鳞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眼神却更冷了，“既然如此，你还挡我做甚？你以为就凭这些小小人类，就能拦住本王吗？”
“不…米特尔当然拦不住您，但是加玛帝国中的其他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加列惜说，“即便人类之间再怎么喜欢勾心斗角，但倘若有一个能危胁到他们共同利益的家伙出现的话，嫌隙再大的敌人也会联手起来变成朋友。”
加列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是笃定，就像是在讲解一桩稀疏平常的事一样，只是伴随在话语之中的，还有一丝难以被人觉察的落寞。彩鳞双眸微眯，神情中流露了几分嫌恶与不屑。她知道加列惜说得没错，然而她手中汇聚的能量却不减反增，直到她的整个手掌都被一层精纯的彩色斗气包裹，她这才继续说道：“可是，你认为在这个偌大的人类帝国中，还有谁能与本王抗衡呢？那些小人只会拥戴强者。他们谄媚的东西在本王看来如垃圾一般，他们虚伪的结盟更是像白纸一样脆弱，那些丑恶的嘴脸贪婪地盘算着这世上他们还未拥有的一切，你觉得，本王会把这些蝼蚁放在眼里？”
“加列惜，虽然你是人类，本王却一直待你不错，但是，你要记得，这并不是你放肆的资本。”彩鳞面无表情地说，“如若今日你想替你的同族求情，本王倒是可以理解，只不过，本王要做什么，旁人从来都干涉不了。”
加列惜咬牙，单薄的身躯不见退缩，“不，陛下，我并非是来为人类求情，我也从未想过干涉您的决定，只是事关重大，若是贸然对米特尔动手，人类与蛇人的恩怨将旷日难解…”
“加列惜，你再如何粉饰太平，归根结底，不也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么？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彩鳞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瞬间让加列惜心跳停滞一拍，伤佛像是被人戳穿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般，她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彩鳞会说出来的话。她想要抬头，去看清彩鳞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是视线在触及对方白晳的下巴的时候，却再也没了向上看的勇气。
她蓦然想起在蛇人宫殿中时，彩鳞对她说自己想要了解人类的想法，学习人类的情绪，可是现在加列惜不得不承认，彩鳞的观察能力和学习天赋极好，她分明已经将人心摸了个透彻。
不管此刻彩鳞的神情如何，但是她应该已经是狼狈得不行了。加列惜苦笑地想着。
可是，即便再狼狈，自己也不能逃避和退缩。出乎彩鳞意料的是，加列惜似乎瞬间便调整好了心态，眼神重新坚定地望着她，张开双臂。加列惜的身高不及她，这样的行为愈显她的脆弱渺小。不，能拥有如此坚定心性的人，又怎么会是渺小的呢？
彩鳞眼神晦暗，一时陷入到沉思之中。连风也停了，毒辣的阳光一动不动，世界陡然诡异地静了下来，好似万物都愿意为她的思考提供些许安宁。加列惜浅色的双瞳被太阳晒出几分灿灿金光，米色的鬓发间划落一颗汗珠，心脏也仿佛被人提起，她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彩鳞的审判。
如果她不是独特的，又怎么会引起她的注意和好奇呢？彩鳞抬眸，直视加列惜璀璨的双瞳，忽地笑了一下，风姿绰约，明眸皓齿。加列惜睁大了眼睛，她听到了重新流动的空气，重新复苏的风声，彩鳞微微低下身子，一张完美无瑕的容颜离她越来越近，眼波晃荡，轻轻落在她的耳畔：“你真有意思，不愧是你。若放在往日，我应当会宠爱你、尊重你、同意你的提议，不过…很可惜，今天不行。”
话音未落，彩鳞一直悄然垂在身侧的右手瞬间越过加列惜意识的防线，彩色光芒自掌心大盛，猛然向着加列惜的身后、下方广场哄闹的人群袭去！加列惜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身，那束斗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她只能眼睁睁地望向能量波动轨迹的终点——那里正是广场上甲士聚集得最多的地方，米特尔雷欧和米特尔雷勒的所在地！
加列惜俯瞰着惊慌失措的雷欧一行人和已经被彩鳞打得半死不活的雷勒，霎时眉头一皱，眼角的余光同时轻瞥，她注意到彩鳞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势在必得的、倨傲的笑意，而在这层表象之下，她的眼底却似乎透露出几分嫌恶，几分畅快。她确确实实地想要杀掉这个人，除掉他，也会让她发自肺腑地感到愉悦。加列惜一怔，没由来地想到，竟也有刹那将自己的初衷按了个暂停。
雷欧显然也意识到了美杜莎女王的攻击正是指向的自己，抑或是重伤昏迷的雷勒，只是那该死的光芒中蕴含的能量恐怖得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四肢在威压下动弹不得，雷勒也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雷纳…雷纳也还没有赶来，难道今日自己和孙子都要葬身于此了吗！？雷欧混浊的眼珠满是不甘，他仇恨地盯着天空上表情冷酷的美杜莎女王，彩色斗气越近，能量波动给人带来的影响也就越明显，他的耳朵嗡嗡的，已经出现了轻微耳鸣的现象，夹杂着周围人群哄吵、四散奔逃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拉着他，却也同样无济于事，世界被拧成了一团乱麻，两行猩热的血液鼻腔中溢出，雷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意料中的痛楚迟迟没有到来，雷欧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轻——身着云纹自色锦袍的云韵振着青白羽翼正挡在他的面前，她手持一柄银色细剑，剑身轻巧，却绽放着夺目极光，将彩色光束劈成两半。云韵的面色凝重，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柳眉微皱，紧咬银牙，借手中的长剑层层卸去彩色斗气的余威。待到天地间的斗气重新平复下来之后，她才轻巧地转动了一下手腕，将银色细剑收隐于身后。
云韵面容间毫无意外之色，冷冽的声音随着轻启的红唇传出：“美杜莎女王，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偶然读到吴承恩写的《西游记》里边一段关于美猴王的文字，它享乐天真，却又顿时为远虑忧恼堕泪，情绪来得太快，实在令我震惊。可是细细想来，却也觉得极妙，美猴王性情至此，忽笑忽泪，真情蓬勃，一是贴合人物设定，二是更容易塑造小说丰满的人物形象。再联系到自己原本的一些观点，想法悄然发生变化。希望也能算作一点近期的感想也好，其他的什么也罢，与君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