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等待 ...
-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平凡的清晨。
林中开始零零落落出现鸟儿的歌声，低矮的灌丛也时不时传出沙沙的树叶摩擦声，阳光开始透过茂盛的树冠缝隙照下来，在地上画出一个个光斑。这一幕生机勃勃，却也平静的场面每天都会出现，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四季轮回。即使偶尔能让人感觉美丽，感觉震撼，然而日复一日，总也只是无趣罢了。说到底这片森林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山上随处可见的场景罢了。这座生机盎然的山坐落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最近的乡镇来到这里至少也需要人们坐着小驴车坐大半天儿才能到达，麻烦得很很少有人来碰运气。所以即使这座山上物种繁多亦时不时的长有奇花异草，也没有人知道。
这座山就那么静静的呆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他”，就在这么不经意间，苏醒在这座山之中。他的意识笼罩着整座山，又仿佛是被山孕育着一般。
他的苏醒仿佛是随着清晨第一束阳光而来，又仿佛是伴着星光开始，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只记得，他的意识产生于一个念头。但是那个念头是什么，他好像很快就忘了。只是新奇的一遍一遍的看着自己诞生的这片地方，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灌木中窜进窜出的小动物，枝头鸣唱新曲的鸟儿。他仿佛这林中的雄鹰，在自己想去的地方到处横冲直撞，仿佛无拘无束一般。又好似一阵微风，什么都无法阻挡他。直到他撞到了属于他“鸟笼”。
他的意识被一面无形的墙挡住了。
刚苏醒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得。但是渐渐地，在看到兔子在地上到处寻找咀嚼的时候，他明白了这叫做觅食。当巨蛇突然出现，把兔子一卷入口的时候，他懂得这叫做狩猎。活着，需要食物，那自己是不是就不是活着啊？他看了看动物的四肢，想低头看看自己，却只看到脚下的地面...他没有形体。
他就这么想着，想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这样，一百年，又一百年过去了，他懂得越来越多，他知道了动物的捕食和被捕食，知道了植物生长和枯萎，知道了季节的交替和轮回...不知不觉，他知道的越来越多，那些知识犹如本就存在在他的脑中一样。
但是，他总是想不明白关于自己的事。自己是不是活着，自己是什么呢？动物，还是植物，亦或是...亦或是什么？他觉得他的记忆一定是缺少了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从那以后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躁感时不时的笼罩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两条腿的动物带着幼崽来到了这里。本来没什么正打算离去的他发现，他居然能听懂这种动物叫声的意思。并不是如同其他动物一般只是知道所包含的意义，而是真真正正的完全明白叫声中的每一个音所代表的意思。【他们是有什么不同吗？】当这个想法冒出时，他发现他已经忍不住前去跟着他们了。
这两个人是住在离这里比较近的村子的一对爷孙俩。爷爷的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而儿子也因此小的时候就身体不好，好不容易磕磕绊绊长大眼看着就要娶妻了，结果就因为一场重病也去了。老爷子受了打击，觉着孤苦伶仃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本想着找个山一跳死了算了，恰巧捡到了现在这个因为发色有异被人扔在山脚的孙子，从看着可怜到后来视如亲子，老爷子不但硬生生缓了过来，之后还越过越好了。
今天是附近小镇的赶集日，孙子也六岁了可以带出来转转了。爷孙俩刚刚去镇子买了点儿东西正要回村子，结果孙子大概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平时一直安安静静的他在路过这座山后竟然请求着说想来看看。也是因为平时太过乖巧从没这样过，爷爷也宠他，在给骑驴车送他们来的老乡在附近一处小茶摊点了几碟子花生瓜子一壶茶叫他们歇歇脚，并承诺马上就回来后，就带着孙子来了。
孩子一来就对什么都很好奇，爷爷不得不时不时的提醒他小心脚下的路，跟他跟着紧一点儿。也许是因为山蛮偏僻的吧，爷爷还真就找到了几个有点儿药用价值的果子，喜滋滋的揣着打算回家泡酒。又走了几步，还找到几个甜果子。老爷子找了几个最红的摘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塞了一个到孙子嘴里，看着孙子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边仰头看着自己一边嚼个不停，感觉自己心都软了。在走了一会儿之后，爷爷就拉着孩子不再前进了。
孙子不解的抬头，拉了拉爷爷的袖子，爷爷慈祥的笑了笑，又塞了个果子到孙子嘴里。
“阿阳啊，你记住！”年长的揉了揉孙子的一头异色头发，孩子一边嚼着果子一边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两只淡蓝色的眼睛闪亮亮的，老爷爷忍不住叹了口气，孙子明明那么乖，却偏偏因为这头发不受人待见。轻柔捋顺了孙子的头发，老爷爷这才慢悠悠的说“没武不进深。”看着孙子懵懂的样子，更大力的揉了揉他的软发，又往他嘴里塞了个果子，解释到“就是没拿着啥护自己的东西啊，就不往深山里去。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做危险的事儿。”看着孙子还是一知半解，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孙子的小脸儿，看着孙子皱着眉头看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还小呢，但是可以记住这句话，总有一天你就会懂了。”最后老爷爷这么说道，结束了这段话，开始和孩子开始了比较轻松的逗趣儿。
不一会儿，爷孙俩就要离开了，离开前孩子还恋恋不舍的往回看。爷爷乐呵呵的停下任他看，还逗他“呵呵瞧这舍不得的样子。怎么了，想住这儿，这的果子好吃是不是。”
山已经走到了屏障边缘没办法再前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要走远了。正在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弥漫开来时他看着那个幼崽停下来脚步回过头来，仿佛某种条件反射一样，他想要举起手，朝他挥一挥，或者大声喊，让他们再来啊。
但是他们即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
孩子就那么回头看着这座山，爷爷也觉得有些奇怪，顺子孙子的目光却什么都看不到。纳闷儿的问到“阿阳啊，你在看什么啊那么专心。”突然，他竟然看见他一向安静的孙子突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爷爷懵了，赶紧蹲下来到处检查孙子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自己没发现，嘴里也念叨着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只听孙子一边掉金豆子，一边断断续续说“爷...爷爷呜。山一直在这里哪里都，都不能去看看。是不是...是不是特别寂呜寂寞呜呜...”
爷爷愣了，在一旁无法过来的山也愣住了。爷爷愣住了一会儿，突然乐呵呵的把孙子一把搂在怀里。
“我家阿阳真是个好孩子...”爷爷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背，有点儿感慨的笑着说，然后一把孙子抱了起来。孩子紧紧搂着爷爷的脖子，把头埋在爷爷的肩窝里。“山怎么会寂寞呢...”爷爷笑呵呵安慰着孙子“隔壁山就是隔着再远也会和他聊天儿呢，一只雀儿从一座山飞到另一座山，那就是在传话呐。”
“真的吗？”孩子抬起头，似乎也是害羞了，偷偷在爷爷身上擦了擦眼泪。
“爷爷还能骗你不成？你还不相信爷爷了。”爷爷抱着孙子，像是抱着珍宝。一步一步的往约好的地点走，该回家了。
“那...那我想给山说话也可以让小鸟传话嘛。山愿意听我说嘛。”“当然行，山什么都喜欢听，尤其是好孩子的话...”爷孙俩渐渐走远了，就连他们俩说的话他都听不到了，但是他还是呆呆在哪里。那个孩子的话让他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有了形体，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感情从他的某处迸发开来，传遍了整个身体。
我就是山，我愿意听你说话，我会等你让鸟儿把你的话传过来的，我一定会好好听的！他想这么对离去的爷孙喊。但是他失望的想起来，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后那种两条腿的动物再也没有出现过，自然也没有鸟儿传话过来。
从激动，到期待，再到失落。就这样，又过了几十个春秋。山仍然犹如习惯了一样，时不时骚扰一下山上的各种鸟，但是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么积极了。
那个幼崽是不是忘记这件事了，山这么想着，便将那个两条腿的有趣生物放在一边，开始最近自己发现的最有趣的事——他来到一个积满落叶的地方，微风一卷，大片的落叶就在天上翩翩起舞。他静静的在群叶中穿梭，当树叶落到他周围的时候，他就轻轻的用风托住，仿佛自己有身体一般。
但是渐渐地，这个游戏玩腻了，他就呆呆的看着外面，想象着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外面是不是也有自己一样的山，是不是还会出现两条腿的动物，会不会和这里一样每天都是那么安静，还是会有很多的鸟叫，传着别人送来的消息。
他突然想起来孩子所说的寂寞。原来寂寞是这样的感觉啊，山突然什么都不想玩儿了。他回到当时他们离开的地方，呆呆的往外望着。
我好寂寞啊，山忍不住这么想，你怎么还不来传话来啊，我一直在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