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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丹妮 ...

  •   昨夜一宿没睡,今天中午起来,头晕沉沉的。走出酒店大门,感到阳光特别刺眼。我买了一些小食品,回到房间胡乱地吃一点,算是应付了一天的饮食。
          我的心情没有好的时候,像多云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别看我对所有人舒枝展颜,但我的心充满忧伤。两年多灯红酒绿的生活,我已习惯演戏,而且演技愈练愈高,演得极为逼真。我会让那些臭男人心旗摇曳,灵魂出窍,心甘情愿为我掏钱。是的,我变了,这世界变得光怪陆离,不再有昨日的单纯,我为什么还要墨守成规?我是谁?谁会在乎!我干什么?谁又会在乎!为了生存,我也不在乎我是谁,更不会在乎自己干什么?
          香荃昨夜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婷芝也跟着流泪,只有我没有哭。自从小时候我和修钟表的妈妈被那个男人抛弃后,我就学会了不哭。不哭是一种修炼,要修炼到我今天的火候,是要以痛苦为日课的。那个时候,妈妈天天酗酒,她不明白那个不要我们的男人为什么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了,她可是左右邻舍公认的贤妻良母啊!于是,我就认为那个男人的离开一定是我不够乖。那以后,我尽力讨好妈妈,变得很乖很乖。但不管我如何讨好妈妈,她总不给我好脸色看。喝醉酒,就拿我出气,常常打得我鼻青脸肿的。我再揪心撕肺的哀哭,也丝毫打动不了她冷酷的心。于是,我讨厌回家,讨厌妈妈,甚至是憎恨她。渐渐的,我学会忍受,我发现对于弱小者,忍受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在童年无趣无味的生活里,香荃、婷芝是爸爸妈妈的快乐宝贝,而我却什么也不是。
      初中时代,婷芝的妈妈患病去世,婷芝有了新妈,她再也快乐不起来,就开始和我经常住在香荃家,我们仨好得拧绳似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高考后,当我满怀喜悦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拿给妈妈看,想给她个意外惊喜。不料,妈妈瞥了一眼说:"上什么大学,还是体校,我供你上完高中就不错了,还指望我供你上大学。你想把我的骨头炸干啊,要上,自己贷款上,上出来自己还。休想指望我。"末了说我是赔钱的货。我与她大闹一场,在她将酒瓶砸向我的那一瞬间,我推倒她跑了。我含泪送走香荃、婷芝,决定到南方打工。婷芝得知我的想法后,没和任何人商量,自作主张地退了学,跟我一同来到f市。初来时,f市繁华的景象让我振奋,祈望这座开放的大都市到处铺满黄金,只等着我们去捡。那一刻,我和婷芝笑得多么灿烂啊!香荃昨夜说:"现在挣钱的路子很多,并不一定要靠出卖色相才能挣钱。你们不要自甘堕落,自甘成为这座城市的垃圾。"对于她的话,我付之一笑。她是初来乍到,未曾经见过什么,还满脑子花红柳绿的理想。我和婷芝在f市什么没经见过?我们刷过盘子,进过工厂,辛辛苦苦干一年,挣得钱只够吃住,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买不起。
      经过反复考虑,我俩到酒店当服务员。那几个月,我们耳闻目睹了许多奇怪的事,长了许多见识。看着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从酒店里的酒吧处、歌厅处、桑拿处、客户房间里走出来欢天喜地数着钞票的样子,不知她们为何挣钱那么容易?
        有一天,有个叫小娜的小姐准备回家了,她经过我身旁说:"傻孩子,像你们这样打工,就是打到老也是穷光蛋一个。别那么自命清高,要知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人与人看似不平等,实际是平等的,那就看你自己怎么做。现在就是开放开发促发展的年代,我们女人就得自我开发。像我这样无权无势又少文化的女人,当然只能开发自身。女人自身是无烟工厂,只要经营有道,效益好极了,而且环保。这不,三年里我挣的钱可以回老家开个公司开个店的。你看,我没少什么吧,还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女人。回家我自己当了老板,有谁瞧不起我!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呀!小妹妹,你长得比我漂亮,别死脑筋了,想长远些,人生就这么回事,男人跟女人······嘿嘿,男人的钱好哄,女人的钱也好骗,要不,从古到今,鸡和鸭的故事虽遭人唾弃,但从古演到今,人间的舞台上仍然有鸡和鸭戏份啊!"小娜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珊珊而去。
      那一夜,我愣愣地想着小娜的每一句话,止不住告诉了婷芝。黑暗里,婷芝没有答话,但辗转翻侧了一夜后,淡定地对我说:"我们不妨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们不谋而合。
           当天,我们脱掉制服,进另一家酒店的夜总会做了小姐。我和婷芝约定,我们对自身的"开发"是有现的"开发",在多的钱也不跟客人干那事。
      第一次陪客人时,我紧张极了,不敢正眼看客人的脸。几曲舞跳下来,我心中的戒备才慢慢松弛。那个客人并不坏,他只喜欢跳舞。我陪他跳了一夜,他付给我三百元小费。我高兴极了,要知道,这是我和婷芝初来f市刷盘子一月的工资!钱来的太容易了,我也慢慢适应了灯红酒绿的生活,学会了应付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男人,周旋在他们的邪念之间,既让他们肯为我花钱,又坚持身体的最后一道防线。让那些臭男人像馋猫看着玻璃缸的鱼,围着团团转,就是吃不到嘴。
        一年之后,我和婷芝成了一些"娱乐场所“的红小姐,每一天有可观的收入,还不时有达官贵人宴请。混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假如我当初上了大学,又能怎样?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知要几年才能还清上大学的贷款。现在也不知怎么了,上大学贵的卖血。大学毕业了,就职还难上难,高不成低不就,还没农民工好找事。像什么清华生出来卖猪肉,北大生出来卖糖葫芦之类的事时时报道,听着也不觉得稀奇了,像上厕所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干"小姐”的工作,也不是长久之事,要放下所有的自尊,甚至忘掉自己的是谁,拎不清这点,会很痛苦很痛苦。一次,当我被派进包厢,一位港老板瞅着我,轻蔑地说:"你是这里的红人,一定陪过不少客人吧?让我看看你的包。"他蛮横地夺过我的包,倒出包里的东西,见里面仅有一些化妆品,说:"怎么,你只和客人亲热吗?连套子都没有,实打实地干呀。你,一定有病。"未待我分辩,他一扬手说:"你出去,我要换一个小姐。"
         我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抓起包,说声"变态",就冲出包厢,感到自己下贱不堪。是啊,在所有人眼里,我只是小姐,但不是大家闺秀那样的小姐,而是卖笑、卖肉供有钱男人开心的小姐。做这样的小姐再怎么洁身自好,即使让国家妇联挂个贞洁牌,也没人相信你的贞洁。
         我失落地走向吧台,要了几大杯酒,毫不含糊地喝下。借着酒力疯狂地拉客人跳舞,只舞得天旋地转。妈咪生怕我出丑,忙叫人把我扶到房间。婷芝气呼呼地赶到我身旁,挖苦我说:"你和你妈一样,都是酒鬼。"
         "你说什么?"我斜睨着她,"我妈是酒鬼,可比我干净啊!我是什么?坐台小姐呀!哈哈哈,如果谁愿意出大价钱,我卖了处女身······"
         "你疯了,你胡说什么?"婷芝赶忙捂住我的嘴。
         妈咪看着我,说:"阿丹,何苦呢?不就是被客人退台嘛,退一次就胡闹,有的小姐一晚被客人退几次台,都跟你似的卖醉,歌厅还怎么做生意。"
        "你不明白,那客人太混账了,我在他的眼里算什么?"
         "阿丹,你干这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何必在意客人怎样?"妈咪似乎理解我是伤痛,她说:"其实,干什么事都是为了生活,为了更好的生活,现在的社会,人们只笑贫不笑娼。像你那么干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滚,滚出去!"我怒不可遏,腾地站起来,手指门口,那样子一定像一个凶狠的母夜叉。妈咪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对婷芝说:"阿芝,你不用上班了,好好照顾阿丹。"她扭着腰肢走了。
        婷芝瞪了我一眼,甩门出去。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不一会,婷芝提了七、八听酒罐回来,她把酒罐依次摆在我面前,拉我坐起来, 阴着脸说:"喝,我们继续喝。你难受了就喝酒,让我分担你的痛苦,对不起,我没有高大的身材供你依靠,也没有宽阔的胸怀容纳你的痛苦。喝吧,我们一块儿喝,醉死算了。"她拉开易拉罐,抱着我的头,大叫:"喝,喝呀,你干嘛不张口?"
         "你疯了!"我一把掀开她,被她异常的举动吓个半死。
         "你不是想疯吗?喝了酒,你就会疯,疯得什么也不知道。"婷芝泪流满面,"你不喝我喝,反正,没人管我们的死活。"
         我害怕极了,抱住伤心的婷芝,软下来说:"婷芝,我错了,还不行,你千万别这样。"
         婷芝乖猫似地看着我,窝在我的怀里号啕大哭。我跟着她嚎,嚎够了,我俩也累了,倒在床上,相互拥着睡着了。
       
         香荃打电话说要到f市来打工,我和婷芝为难死了,劝她别来吧,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把f市吹得比天堂还要好,答应让她来吧,我和婷芝所干的事会让她失望之极。不管我们有多么为难,香荃到f市打工的决心已定,她选好日子让我们到车站接她,弄得我们措手不及,毫无回旋的余地。
        婷芝和我想了许多掩盖我们做小姐的办法,但到最后都不成立,只好听之任之。婷芝的小脑瓜设计了一个最恶毒的计划,她说:"不如我们拉她下水,让她也干小姐。这样,大家都扯平。"
         "滚一边去,香荃是谁?她是我俩的好朋友,难道你忘了我俩曾受过她许多恩惠。"
         婷芝低下头,嘟哝道:"你发那么大火干嘛,我是怕她瞧不起我们。"
         "怕也没用?来就来吧,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俩又没□□。"
         "看你说的多难听。"
      "想听好听的,到□□谋官去。"
        "不理你。"婷芝生气地打开电脑,我则倒在床上,头枕着双手,怎么也想不通香荃会出来打工。要知道她爸爸妈妈是多么地疼她,怎会舍得让她走。
      见到香荃,我很吃惊。她已没以往的洒脱和热情,眼里飘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看上去楚楚可怜,似乎她不是出来闯荡的,而是逃难的。我暗自发誓,即使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也不会让她做小姐。
        我拉开窗户,阵阵热风夹着海上湿润的气息迎面扑来,咸咸的、涩涩的。小时候,总梦想看看大海,看看海鸥,看看舰艇,真正接近海了,却少有机会去看海。
          "丹妮,观风景呀?"方经理敲敲敞着的门。
      "是啊。"
      "你也是一道漂亮的风景啊!"
      "是吗?"
      方经理抱着双臂,微笑地看着我,他在我眼里,是世界上最不近女色的男人。虽然,他处在众多女人的包围之中,但我从未见他与哪个女人关系暧昧。
      "你的好姐妹呢?"
      "出去找工作了。"
      "她不在歌厅干吗?"
      "她不会干我们这一行。"
      方经理皱皱眉说:"也好,她如果万一找不着合适的事干,你问她原不愿意在酒店站吧台。"
      "她不会的,我也不会转告你的话。"
      "你那么了解她?"
      "别忘了我和她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好姐妹。"
      "哦,知道了。"方经理话一落点,香荃和婷芝回来了。从香荃失望的表情里,我看到她找工作的答案。我正不知如何安慰她,方经理则热情地说:"香荃老乡,别着急,愁也没用,慢慢找,慢慢找。"我从他的口气里总听出幸灾乐祸的意思。"走,我请你们吃海鲜。"
      方经理是在笼络人心,就像打鱼的人撒下大网,让鱼类心甘情愿、不知不觉地落网。哼,手段在高明,也逃不脱我的眼睛。我下定决心要大吃他一顿,让他心疼一次。
      "婷芝,香荃,我们去吧,方经理请客,盛情难却。"
      "去,咋不去。"婷芝会意地说。
      香荃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心汗津津的。她无比忧郁地望着我,说:"我不去了,你和婷芝去吧。"
      我揽着她的腰说:"走吧,别愁眉苦脸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工作嘛,咱们慢慢找,不用急。"
      香荃勉强随我们去了海鲜楼,一顿饭下来,她没讲几句话,更没露过一丝儿笑。方经理不时地看她,末了,他对我说:"丹妮,你和婷芝先走吧,我想与香荃聊聊。"
      我明白方经理的用意,便向他要了一支烟,趁他点火之时,我不动声色地说:"这顿饭吃了你一月的工资吧?不过,希望你不要用心良苦,香荃是不会做小姐的。你对老乡不要动歪脑筋。"
      方经理深深一笑,说:"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头脑。"
      "婷芝,我们走。荃,你在这儿,方经理也许要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我提醒她,"你自己要好好把握。"
      香荃如梦初醒,脸一片绯红,婷芝拍拍她的肩,"荃,你······"婷芝欲言又止,一脸沉郁地跟我走出海鲜楼。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之时,我和婷芝画好妆,穿好时髦的服饰走进灯红酒绿之处,开始重复昨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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