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城》木兰归

5、（伍）

　　下午上完课,看见手机里来自唐朲天的信息——校门口等你!
　　唐笉一个兴奋,匆匆收拾了桌上散乱的试卷和书本,和芊芊说了几句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教室,四层楼的阶梯上不断回荡着唐笉健步如飞的步伐踩在大理石阶梯上两者相互碰撞而发出的“踢踏踢踏”的巨大声响。
　　唐笉现在所读的高中很大,从教学楼到大门需要经过一条大道。大道边上种满了参天大树,如果兴致稍好,在春日午后,晒着暖洋洋的阳光,踩着懒洋洋的步伐走在草坪上,偶一微风吹来,满棵满棵的樱花从树梢落下,那样悄无声息,抬起头,就会有一片片粉色樱花从上旋转飘落,甫一低头,满地的花瓣安静夹杂在野草翠绿的尖尖角上。风再稍微大些,掉在地上的花瓣又会再次被吹起,有些会跳到人的脚边或者是鞋子上,走了久了,也不见那花瓣掉落。
　　才跑到一半天就突然下起雷阵雨,站在大道古树下躲雨的唐笉抬头看了看天,见着雨一时不会停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心中顿时烦闷起来。似乎老天也遇见烦心事儿了,才几秒钟的功夫,雨点从绿豆大小变为豌豆大小,一点一滴从天上砸下来,这古树虽然茂盛,可终是无法抵挡雨滴的侵略,一片一片树叶被压斜,雨滴最终落入地面、泥土、人身上!唐笉往前倾斜着身子皱着眉头望向校门口方向,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嘴唇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天空还很不客气地发起怒吼打起雷,打起闪电。唐笉咬咬牙一狠拔起腿就往前跑去,溅起的泥泞不断在她的裤脚、鞋子、小腿处安家落户。她用双手掩着头,低着头一直往前跑,跑久了抬起头看看自己与大门的距离然后再低着头继续跑。假如瞧见前面出现别人的双脚那就转个方向继续接着跑,如此重复几次过后,终于看见那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双脚,那个人总爱穿一双皮鞋,下雨天也不例外。而皮鞋上面一定是一条被一丝不苟熨烫过出现折痕的深色西装裤,再上面一定是件白衬衫和深色领带深色外套,再再上面就是那人冷若冰霜的俊美脸颊。唐笉立马停住步伐,站在离那个人两步远的地方,周围的雨滴不再放肆地打落在她肩膀、脸颊、头顶上了。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和平了许多,她抬起头,雨滴顺着她湿透的发丝从眉心流到鼻尖,看见那人恬淡地站在她面前,右手举着伞,挺直的腰背显得他越发高大,冷若冰霜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在唐笉看来,这个表情胜过一切,甚至是周围那些喧闹的雨声,行人来回的说话声,打雷声!她想,是这个人!他本应该如此,即使外有雷电交加,只要在他身旁,全部都会化作虚无,只留下伸手可触的安全感。她眨了眨眼,全身放松,刚要张口说话就被那人单手揽进怀里。冰冷的脸颊接触到突如其来的温暖,唐笉的心跳落了一拍。
　　“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那个人说的话很温柔。
　　那个人左手大拇指不断摩挲着她的后颈处,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唐朲天身上通过这个大拇指传到唐笉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唐朲天弯腰是自己眼睛与唐笉平齐,牵着她的手:“冷”
　　唐笉不自觉地点点头。
　　看到唐笉这迷糊的模样,他却笑了起来,一笑百媚生,不知是否是唐笉的错觉,周围的路人来往的步伐都放慢了许多,许多视线从四面八方纷纷射来,脑海中突然想起芊芊跟她说的玩笑话——只要他们稍微卖弄下风骚就比得上我们班一打的男生。如此看来,芊芊这句话说的也不是那么夸张。她心中顿时醋意横生,拉起唐朲天就往外走,大步阔首,昂首挺胸,好像在向每一个人每一滴水每一棵树每一片砖瓦宣布她的主权。
　　她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大声呼喊,身后的这个魅惑众生的男人是她的!是她唐笉的!
　　好容易回到家唐笉却又不肯去换衣服了,跟在唐朲天身后走来走去,愣是不肯离开,唐朲天最后没法子问道:“想要什么”
　　“帮我洗头你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帮我洗过了。”
　　唐朲天看着某人那耍赖皮的模样,只好妥协,拉起她一步一步往二楼走去。唐笉换好衣物后安分地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等待着老师进教室的好学生模样。她咧着嘴角双眼弯成月牙,看着在门口出现拿着洗发露和毛巾的他,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唐笉全身的毛孔都紧紧收缩,又再一次心跳加速,脸颊迅速绯红,红彤彤的脸蛋惹得唐朲天伸手抚摸上她额头仔细感受体温后问了这么一句:“感冒了”
　　唐笉嘟着嘴摇摇头,站起来自觉地将毛巾铺在脖颈处,“要开始吗”
　　“真没事”唐朲天依旧不死心右手夹住她的脑袋,两个额头相互碰撞,唐笉的左脸颊一直有那个人温热的气体刺激着,额头的肌肤相亲,让她更是忍不住内心雀跃,只听唐朲天兀自说了句:“怎么越来越热”,她像拉到极致的橡皮绳那般立马弹开,暗自深呼吸了几下稍稍平稳下内心后才敢上前来坐在椅子上。
　　“没事”
　　“恩!”
　　唐朲天半信半疑地开始替她洗头。
　　唐笉洗头时总爱吃零食,为此唐朲天说过她几次,不过每次作用都不甚明显,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唐朲天也就随她去了。
　　唐笉吃得欢快,心里还不断念叨着:“真舒服!”有时双脚还会抬起放平这,身体稍稍往后靠着椅背,一副享受的模样。唐朲天看不下去了就会说几句,“不带这样享受的,偶尔照顾下替你洗头的那个人。”
　　听了这话唐笉更开心了,双腿有节奏地上下摇晃打着节拍,抓准时机拿起一块零食伸手举高说:“这个给你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唐朲天自然是不吃,他可不是小孩怎么说也是大了唐笉十多岁的成熟大男人,会跟一个小孩抢零食吃笑话!
　　“这个超级好吃的!试试看”唐笉依旧坚持不懈地举手。
　　“真不吃”
　　“手好酸!”
　　唐朲天终究还是抵不过她低头用嘴直接咬住零食,一个不在意嘴唇碰到唐笉的手,他自己自然不甚在意,毫无知觉地吃完零食接着帮唐笉洗头。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现在是唐朲天无心唐笉有意,她又一次羞红了脸,低着头呆呆看着那只手指,出神傻笑。后来她收起零食安静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肩膀偶尔传来几次抖动,唐朲天不解,按住她肩弯腰附在她耳朵旁轻轻问了句,似催眠:“在笑还是冷”
　　唐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句给弄得心虚,不敢转头看唐朲天,惊慌失措地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站起身来,叉着腰挠挠头干笑着。挠完后她才发现手上沾满泡沫,又对着唐朲天干笑了几声跑进浴室关上门,里面传来句不成调的声音:“我自己冲头发!”
　　唐朲天自是不理解这十七岁姑娘内心的想法,摇摇头也就转身回房去了。
　　冲完头出来唐朲天早就拿着吹风机在边上等着她。他拍拍木质的太妃椅示意她坐那边去。唐笉犹豫不决地走去,还差三步远时就被唐朲天一把拉过去坐在他的怀里,按下开关,整个世界瞬间被吹风机的噪声所充斥。那个人的手在她头顶上抚摸着,指尖冰凉的触感惹得她心悬一阵一阵荡悠,他的触碰如同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波面上荡起千层涟漪,那波浪一浪接一浪拍打着岸边刺激着唐笉,她想逃脱,可刚一移开头那个人就会将她的头强制赶回原处。
　　“乖,不快点吹完会感冒!”
　　“可是……”
　　“恩”升调的询问。
　　“没……没什么。”再一次败下阵来,唐笉自我催眠,或许不反抗不逃避不害羞才能更好地与他相处。
　　“过几天和我回家看奶奶”
　　“你不出差”
　　“明天走,这星期六回来。”
　　“我去接你。”
　　“嗯,刚好带你去买衣服。”
　　“你自己不买”
　　“我只要西装就好。”
　　唐笉满脸黑线,这个人就是这样,和他生活了九年,每一次捉迷藏藏在他衣柜里都是被相同款式相同颜色的西装层层包围,九年都不曾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