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半山江陵》青瓷水令

1、家有女，名采衣

　　空中飘着细细的雨，像五年前的一样，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不会又让我碰到什么事吧？顾采衣这么想到。
　　如果在林子里又碰到一个半死不活的伤者，自己也不会多惊讶了。
　　“这不是采衣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踏青？”一个少女亲亲热热地挽住顾采衣的手臂。
　　两天前才结伴了在街上到处乱逛呢。而且现在还有小雨。
　　她还真是闲不住的性子。
　　少女是此地县丞的女儿，生性喜欢玩耍，是个闲不住的人。
　　先前在林子里跟人捉迷藏受伤了，还是顾采衣将她带回然后给她上药包扎了。后来两人就有了些交情。
　　至于顾采衣哪里学来的医术……问那个人好了。
　　“允儿，我还得去看我娘亲呢，怕是不得空。允儿玩得开心点，可别受伤了又得让我去采药草给你治伤。”顾采衣跟她玩笑着，虽是拒绝，却说得十分委婉，还带上了关心。
　　都说顾采衣十分聪慧讨人喜欢，分明是会说话才讨人喜欢。
　　杨允儿果然没有生气，就是略显失落，还是跟着其他的小姐一起走了。
　　其实顾采衣不去还是有别的原因的。
　　那些官家小姐，并不怎么看得起自己的感觉吧？瞧瞧那一个个的眼神，就差把下巴抬到天上了。
　　县丞之女杨允儿……那里还有城主之女呢。
　　明明只是地方官员，不过芝麻绿豆大的官，在临州的人眼里，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真不知道她们在得意什么。
　　临州，大尹朝的国都，也是那个男人去的地方。
　　她穿过小巷，左拐一下，右拐一下。
　　“娘，女儿回来了。”她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间简单的小屋。
　　这个地方很安静，各个小屋隔得都比较远，一面靠山，另一侧就是农田。虽还是采陵，但跟刚刚繁华的街道就像两个地方一样。
　　贫富之差？
　　以城主府为中心，四周较为富裕，靠近采陵边缘的地儿就是穷人们种田的地方。
　　顾采衣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她并没着急，顾母不在家，肯定就是在那个地方了。那个人啊……真是的。
　　她绕到后山，走上一条小路。 “采衣，这里。”一个男子站在一块大岩石上，仿佛等了很久。
　　顾采衣看到那个人，擦了擦因为爬山而流出的汗：“大少爷，你怎么又把我娘带到这里来了？今天下着雨呢，你没看到啊？”
　　那人很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娘自己过来的。”
　　“采衣回来了？”山里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可是，却让人分不清楚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顾采衣环顾了一下四周，口气有些无奈：“这次又在哪里？”
　　他笑笑，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声音，一间小巧精致的屋子凭空出现，就出现在顾采衣的面前。
　　“采衣，快进来快进来。”屋子里传出妇人的声音，她就是顾采衣的娘亲。
　　顾采衣轻叹一口气，她娘的防备心不够，或许哪一天就被拐走了也说不定。跟这个人没几天就很熟了一样，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早知道顾母这么容易接受他，顾采衣还需要藏着他藏了那么久吗？
　　她露出笑脸：“娘，女儿回来啦。这是海邀楼今儿早刚做出的小糕点，娘来尝尝？”
　　海邀楼是很出名的酒楼，分别会在各月初六、十一、二十一、二十六的时候，一早在那里现做糕点，便宜又美味，还会换着花样，专门卖给不太富裕的人吃的。
　　今儿是四月初六，顾采衣早早地出门去排着队了。
　　顾采衣的母亲顾画特别喜欢吃好吃的东西，顾采衣是个孝顺孩子，每每碰上海邀楼做糕点，若有足够的银子，都会带点给顾画。
　　“嗯，很好吃。”顾画拿了一方糕点，这次是“雨瑰糕”。
　　味道自然是不错的，顾画称赞道。
　　其实在初一，十五的时候，还有那种最为精致的糕点，据说跟宫中御厨做出的味道相差无几。而且还会根据时令变材料，每次做出的东西还不一样。
　　但那必须是有身份的人才能买的，而且每次还只有几方。有钱有身份都不能够买到。
　　顾采衣当然买不到。
　　想着也就神色黯然了些，她也只能为娘买这种便宜的糕点了。
　　始终站在一旁的男子看到了顾采衣的神色，轻叹一声。
　　放在身后的右手伸出，上面是一个小瓷碟，还盖着丝质的方绸布。他将瓷碟移到顾采衣的眼前，神秘的笑着。
　　将布拿开，下面放着的愕然是四月初一时，海邀楼会做的精致糕点：“蔷薇姬”。
　　“朝子余，你哪里来的？”顾采衣也没见过这糕点，只看着样子，还有糕点散发出的味道，就知道肯定比那“雨瑰糕”精致百倍。
　　朝子余将糕点放在顾画面前，也拿了一小块放在顾采衣的嘴边：“偷来的。”
　　顾采衣张口就去咬，不吃白不吃。
　　她也没觉得这个动作怎么了，倒是顾画看到糕点没有动手，反而看着自家闺女和朝子余。
　　“的确。你的话，偷个糕点完全没问题。”顾采衣回味着，这糕点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了，“只是……这糕点应该是初一做的吧……”
　　听到这话的朝子余点点头：“所以我想看看你吃下去有没有事情。”
　　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块糕点，一个上抛，然后张口接住。
　　顾采衣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是什么表情比较合适，看到顾画想去动，便阻止了她：“娘，这东西不新鲜，别吃了。”
　　“娘怀你的时候，就算是发馊的饭菜都吃过，不就是一天吗？有好吃的东西干嘛不吃？采衣，娘跟你说过不能浪费的，特别是有好东西的时候。你要知道，说不定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顾画将蔷薇姬放入口中，咽下后再说。
　　话语中浓浓的悲伤让顾采衣沉默，也听着顾画唠叨，没有半分不耐。
　　回味着蔷薇姬的味道，顾画看了朝子余一眼。
　　是不是新鲜的她难道吃不出来吗？他也就能骗骗自己那位聪慧但不精明的女儿。
　　这糕点明明就是刚做出来的，虽是不够温热。但照理说这糕点就该是这个温度，毕竟入口即化的糕点，若是在外面放久了就不知道糊成什么样了。
　　朝子余倒是对着顾画做了个“嘘”的动作。
　　索性朝子余对顾采衣很好，这样也不会怎么样。顾画想着，又多吃了几口糕点，直到将糕点全部吃完。
　　说实话，她还是比较喜欢雨瑰糕。尽管这个精致非常，但她一个平常人，怎么能恋上过于昂贵的蔷薇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