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今生挚爱》水汀生月

2、蓝雾

　　丁雨拉着箱子走在大街，雨也越来越大，有些路过的男女会对冒雨前行的丁雨碎碎私语，猜测着这个现在失魂落魄的男人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甚至有位老人看见丁雨如此狼狈，好生提醒安慰，说年轻人遇到什么没什么大不了，一定要想开些。

　　丁雨感谢老人对自己的安慰，可他确实无暇应对。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身体冷透没有一丝温度。他几乎是带着绝望的情绪坐在街边，将拉杆箱扔在一旁，不管不顾地任雨水冲刷自己，好像如是暴雨越加猛烈，就越是能让自己忘记从前的不堪。

　　后脑疼得简直不像话，就好像是有许多根针刺破头皮，一下又一下地扎在骨头神经上，这种阵痛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嘴角是温热的咸味，泪水混合着雨水从脸颊滑落，身体全都湿透，丁雨就这样傻傻坐着。“爸妈，”他忍不住哽咽着，天空漆黑一片，被雨幕遮挡了视线。他看不见远方，看不见。

　　他记得，他那时不过五岁，每到晚上总是调皮不肯睡觉。小孩子都是天真无邪的，他用胖嘟嘟的小手指着天际，笑呵呵地问妈妈：“妈妈，我想要星星，想把它们都摘下来，放在房间里。那么一到晚上，房间里就会很明亮很明亮。”“傻孩子。”妈妈温柔地冲他笑了，大手握小手：“每一颗星星都是有灵魂的。你如果将它们摘下来，星星就会失去生命。”他嘟嘴，不解：“妈妈骗人，星星怎么会有灵魂？”妈妈笑了，眼睛弯弯的和月亮一样：“因为，死去的人灵魂会飞到天上变成星星，所以它们都是有生命的。”“哦？”年幼的他好像并不买账：“那奶奶，是不是也飞到天上变成星星呢？”妈妈沉默了，透过窗户遥望天空，嘴角寂寥，她的声音淡淡的：“是啊，奶奶就是那颗最亮的星星，一直在看着小雨。”“呵呵。”他咯咯大笑，眨巴眼睛寻找起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从那以后他就养成了晚上遥望星星的习惯。

　　“爸妈。”丁雨双手捂脸，即便是在雨中，即便是在夜晚，即便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他真的很痛苦，每一刻都在痛苦，可他不愿意放弃。他想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丁雨站了起来，拉着箱子走到一家已经关店的商店门口避雨。他必须得考虑今后的去处，他现在身无分文，即便有钱马上租房也于事无补，更不消提他现在一文不名。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去处就是蓝雾，也就是他现在工作的夜总会。五年前，他曾在蓝雾当侍应生，也是在蓝雾工作期间认识了陈宇桓，最后和对方发展成恋人关系。

　　起初陈宇桓对他管得很紧，认为蓝雾并不干净，加上夜总会本来就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所以强硬的要求丁雨辞职。丁雨当时和陈宇桓感情很好，加上对方对自己确实体贴入微、关心有加，又加之丁雨在蓝雾工作期间，由于外形过分突出，时常会惹出不少是非，所以在陈宇桓的坚持下，丁雨向经理周衡提出了辞职。周衡知道丁雨有了恋人，而且对方来头不小，也就不再挽留。直到现在，丁雨还记得自己说要辞职的那天，周衡特意将他叫到办公室和他谈心。大意就是问他想好了没有，让他不要太相信对方之类的话。丁雨当时对周衡的忠告一笑了之，他不是没想过陈宇桓会背叛自己，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凄惨。

　　至于丁雨后来回蓝雾工作，也是两人相处一两年后，陈宇桓不再像最初那般对丁雨上心。将丁雨安排在市中心的公寓，最开始的一年，陈宇桓每周会和丁雨相处两到三天，最近一年，几乎每隔一两个月两人才能见上一面。这段期间，丁雨瞒着陈宇桓回蓝雾工作，不清楚陈宇桓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因为丁雨在这期间，曾在蓝雾偶然撞见陈宇桓铁哥们赵坤，赵坤当时还讽刺丁雨说你怎么有福不享，又跑回蓝雾当服务生？丁雨当时吓得不轻，生怕赵坤会在陈宇桓面前说三道四。出乎丁雨意料的，不知道究竟是赵坤没有告诉陈宇桓，还是知道了对方也不在意，总之陈宇桓对这件事根本没有过问。因为对方几乎不怎么联系丁雨，即便联系也不过简单几句挂断电话，所以丁雨也没有主动和对方提起。

　　丁雨拖着拉杆箱来到蓝雾时已经12点过了，这个时候蓝雾生意火爆，丁雨不想通过正门，所以干脆走了后门。后门一般会有几个保安看场，主要是防止有人在后巷打架闹事，这几个保安也都认识丁雨，看见丁雨浑身湿透、血迹斑斑的模样估计对方有事，所以没敢过问本人。倒是丁雨才拖着箱子进门，就看见了正从地下室走出来的侍应生小罗。

　　“小雨哥，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身上全是血？”小罗一手一支红酒，漂亮的脸蛋在看到丁雨一身狼狈时，不由地眉头紧皱。

　　“没事，摔了一跤。你快去忙吧。”丁雨顾自往更衣室走，不想再给小罗继续发问的机会，他是害怕小罗一再追问，自己会忍不住情绪崩溃。

　　小罗憋了憋嘴，见丁雨根本不理自己，估计现在对方情绪不佳，过分追问并不太妥。所以也就不再多嘴，想起包房里的客人可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于是急急忙忙走回二楼。

　　所幸蓝雾现在生意火爆，丁雨在路上除了遇见小罗外并没有遇到其他人。来到更衣室，丁雨从自己的衣柜里取出平时以备更换的衣服换上，再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裤子扔进更衣室内公用的洗衣机里进行清洗。用手摸了摸后脑，血早已凝固，血水和头发凝固在一起，就是轻轻用手一碰都会传来刺痛，丁雨决定明天一早上医院看看，今晚就暂时吃点止疼药忍忍。

　　更衣室里有几根双人板凳，一晚上折腾丁雨早就疲惫不堪，所以干脆将几根双人板凳凑在一起，随便拿了条毯子铺在上面，躺在上面休息。丁雨再次醒来，是被更衣室里嘈杂的喧闹声惊醒的，蓝雾通宵营业，但各种包房退房时间并不固定，普通包房客人一般会比VIP包房客人更早离开，所以结束工作的侍应生及陪酒少爷们通常会在工作结束后，返回更衣室换套衣服再行离开。

　　小罗今晚服务的是普通包间，所以工作结束较早，此外小丁、幸儿也在。三个人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躺在凳子上的丁雨，所以回到更衣室后，相互抱怨起今天的客人怎么怎么讨厌烦人，或者是炫耀今天又收到了多少小费等等。丁雨本来睡得很浅，三个人一阵叽叽喳喳，丁雨想不清醒都不行。小罗最先看到丁雨，先是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随后朝丁雨小心翼翼地打哈哈，一边向身边的两人使眼色。

　　三人迅速走出更衣室，小丁、幸儿本来还想和小罗八卦一下，谁料后者一副沉思默想的模样，让两人大呼没趣。小罗笑着转身离去，随即走到一楼拐角处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他知道周衡一向关心丁雨，虽说自己和丁雨并不太熟，可丁雨的确有恩于自己。前几天，他被一名喝得烂醉如泥的客人百般纠缠，客人甚至对自己动手，要不是丁雨帮忙解围，他不知那晚自己会遭遇到什么。当然，帮自己解围的丁雨也被客人逼着喝了好几瓶红酒，甚至在失去意识时被客人占尽便宜。最后，要不是周衡及时赶到，丁雨怕也难以脱身。他事后和对方道谢，丁雨却并没有表现出一副有恩于人的傲慢模样，反而还忠告他要注意保护自己。

　　周衡手里拿着一张报表，是今晚会计交给自己的蓝雾第三季度收支情况。看着报表上的七位数，周衡显得心情很好，自从他担任蓝雾总经理后，蓝雾每季度净收益可达到百万以上，所以几个投资人对他也是信赖有加，可以说，有关蓝雾的一切经营事物，几乎由周衡全权做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后，周衡随即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小罗，冰冷的眸子逼视来人，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压。周衡平时对待手下员工并不严苛，但这并不意味着随便哪一个员工都可以旁若无人地自由出入总经理办公室。

　　“我想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周衡提了提嘴角，视线再度回到手中的报表，他并不在意小罗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罗显然畏惧于周衡的态度，想起丁雨现在的情况，鼓起勇气：“经理，小雨哥情况不对。”

　　周衡的目光再度回到小罗脸上，对方的表情很焦急，看不出有丝毫说谎的迹象。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报表，看向小罗：“你慢慢说。”

　　果然，小罗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去。经理果然对小雨哥不一般，如果是有关别人的事，经理恐怕不会花费哪怕是一秒钟来关心，但是每次关系到小雨哥时，经理就会一反常态的腾出时间，甚至是放下手头一切工作来优先处理。小罗继续往下说：“小雨哥现在在更衣室，他之前来的时候身上到处都是血，我担心他会出事”。
　　“是吗？”周衡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嘴角不自觉的提起。状似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先回去，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