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一整晚》张三公子小怪兽

16、十六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飞机降落在东京的机场，纳西推着拉杆箱在附近找了一个酒店安顿下来，定好东京轮渡每周一班往小笠原岛的船票，等待的时间里，纳西出门采购了一些专业潜水用具，奈何日本人的英文水平实在是让纳西很伤脑筋，好在一系列的你比我猜之后，还是买齐了他需要的东西。虽然在日本开采珊瑚是合法的，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要挽回他最大的遗憾，而她最喜欢珊瑚，这样，就够了。

　　几天后，纳西信心满满地登上前往小笠原岛的轮渡，天气有点阴沉，但是海面上很平静，他坐在船舱里，被一波波的浪晃的有些晕船，但是这些痛苦，又被即将相逢的喜悦冲的很淡，她会开心的吧，他这么想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船开了一天一夜，26个小时之后，纳西终于踏上小笠原岛的领土，海风咸湿的空气吹在他的脸上，让他一度有一种还在海上漂泊的感觉。天气更阴沉了些，可是纳西不想浪费时间再花一周等待下一轮渡船，他决定下午就行动。于是随便找了家路边的拉面店，点了一份叉烧拉面，把吐得精光的胃迅速地填满。

　　老板看见纳西背着重重的装备，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来潜泳。纳西点点头，用日语对他说拉面很美味，又问了附近哪里有好看的珊瑚。老板指了指通往珊瑚群的路线，对他说不用太心急着下水，看天气像是要下雨，还是过几天能见度高一些的时候再去。纳西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一刻都不想多等，漫长的等待折磨得他简直快要发疯，他想要见到她，他想要，尽快地，见到她。

　　付过拉面的钱的纳西在附近四处闲逛，顺便拿出相机拍着充满日本特色的房屋和街道。一路步行下午两点多钟终于走到珊瑚群所在的海岸线。即将有一场雨水来临的工作日，海边的人少的可怜，偶有几人在海里游泳，巨大的橙色浮标挂在他们的身后，纳西换好专业的潜水服和护具，带上探灯和小型氧气瓶，初步地热身之后踏向冰冷的海水，心中陡然而起天生对水的恐惧让他有着踌躇，但是他想起了伊口的笑脸，她会开心吧，如果可以让她开心，就好了。他这么想着，一步步走向海里。海水有一些冰冷，好在能见度很高，他慢慢地下潜，渐渐看见珊瑚群在海里的礁石上成片地生长，鱼群从他身边游过，纳西稍作停留，这些珊瑚虽然美丽却不独特，并不是他想要的，氧气的含量还很够，他决定接着往深处游去。越往深处去，能见度越低，被墨色的冰冷海水包裹着，时不时有鱼突然从身边游过，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纳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和肺部被水下的气压挤得越来越难受，头上的潜水灯不断地扫动，突然他看见小小的一簇艳丽鲜红，像血一样的颜色，夹在峭壁的裂缝一边，不甚明显，但是探照灯扫过的那一刻，他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很小的一朵红珊瑚，虽然很小却实在是很罕见的珊瑚，他看了看距离，估算要到那里还要再下潜一百米，可是他身上现有的装备，再下去八十米就是极限，更不用说还要用工具开凿。水下的环境复杂，他没有把握过几天再来还能准确找到这朵珊瑚。看了看氧气表，省着点用还是可以的。他咬了咬牙决定试一试，大不了到了极限再回到水面，于是脚蹼一蹬。水里的浮力很大，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身形，之好拉住旁边的水草，探进裂隙里，一路扒着峭壁上突出的石块稳定自己。又下潜了八十米之后，明显地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只好咬紧了呼吸器，最后二十米的距离，第一次让他觉得这么遥不可及。
　　最后十米，五米，三米，一米！手指触到红珊瑚的瞬间纳西被挤压到极限的肺部让他快要昏过去。要赶快，他掏出工具开始开凿石头，石末飞散得到处都是，潜水镜外面一片花白。工作持续了很久之后氧气表只剩下十分之一，他终于将珊瑚挖了出来，完整的，没有任何破损的一朵小小的红珊瑚，虽然很小，可是它那么通透光滑，泛着暗红血色却沉稳地没有半分桀骜的姿态。纳西紧紧攥住那朵红珊瑚，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一只大鱼突然略过，他被吓得另一只手一松，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立刻上浮起来。上浮的速度太快，他觉得肺部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扩张，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扩张会停止，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爆炸，只好紧紧地咬着呼吸器，要是这时候连呼吸器都脱走，生还的概率几乎没有。努力伸手想要摸到身边有什么可以让他停止上浮的水草或者峭壁，可是什么都没有，海里的乱流搅得他头晕眼花，顿时觉得鼻子一热，探灯照到水里淡红色的浑浊，他用力一吸，已经吸不到氧气，他心里一震，强烈的恐惧蔓延开来，一定是血管因为上浮太快的缘故而爆裂开了，氧气进不来压强又太弱，恐怕是不好了，他用力解开氧气瓶的瞬间随即心脏猛地骤痛，再没有力气，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乱流区已然过去，他依旧在上浮，只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气已经憋到极限，眼前开始慢慢地变暗，他蜷缩的身体慢慢地展开看见海面波光粼粼，叹了一声，下雨了。缓缓地闭上眼，手里紧紧攥着那朵红珊瑚。黑暗的中心缓缓地散出一道白光，他又回到那个纯白的世界里，伊口从朋友身边向他走过来，他红着眼眶任她在人群里挽住他的手，慢慢地走回去，正值深秋的行道树，黄黄的树叶在风里簌簌地落在她的毛衣上，她轻轻地唱着歌，声音婉转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