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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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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扶神女身边的女官找到宗正时,止伋神君正拉着他硬是给他讲自己近日下界的所见所闻。
“那马家对祝家威逼利诱,祝家大老爷不得已只好允了这门亲事,将小女儿祝英台许配给马文才……贤弟,你猜最后怎的?”
“怎的?”
“最后大喜那日,祝英台逼着轿夫让花轿经过梁山伯的墓穴。谁知祝英台在拜完了墓时,天上突降一道惊雷,竟劈开了那座墓!祝英台当即扯下喜服,喜服之下却是一身素白丧服!……”止伋抽出第六条手帕拭了拭眼角,接着说,“祝英台也是个痴情女子,毫不犹豫地跳入墓中……天气又回复清明,两只蝴蝶从渐合的裂缝中双双飞出……”止伋似是再受不住,用帕子捂住脸大哭起来,边断断续续地说:“贤弟、贤弟,让、让你见笑了……”
宗正嘴角抽了抽,挂起温润的笑:“无碍。”
“……贤弟你说,这个故事不悲伤么?不感人么?怎么我说与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啊……”
宗正努力抑制住额角暴跳的青筋,温言安慰道:“神君不必在意,这般凄美的爱情只是众神还未曾领悟过,所以……”
“宗正神君!”赤色衣裙的女官匆匆行来。宗正认出她是东扶神女身旁的,起身迎上去。那女官在他耳旁低语几句便又离去,宗正依旧面色柔和,语带歉意,对止伋道:“对不住,神君,在下有事要先行一步,改日再叙,如何?”
这厢止伋已止了哭泣,红着眼眶关切地问:“发生了何事?”
宗正略垂眉眼,眉间无意间流露出些许柔情,低笑一声,说:“无妨,只是上仙醉了。”
止伋若有所悟连忙道:“如此,贤弟快去,是我耽误了。”
宗正出了止伋所在的院子,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向苍阴台走去。
苍阴台那株已有数百万岁的老菩提下坐着几人,穿着朱色长裙的东扶神女正同另一边身着墨绿色锦袍的神君言笑。她的左侧有一人正伏在玉石桌上,长发掩住面容,青衣连同罩在上面的黑色纱衣都有些皱起。
“东扶神女,苍琉神君。”
“宗正来了呀。”东扶神女连忙绕过玉石桌拉住他的手臂要将他带过来坐下,较之女子略显英气的浓眉舒展,红唇上挑,笑:“前不久得了一小坛上好的桃花蜜酿,想着濮阳应会喜欢,今日便送与她尝了些,倒忘了这东西虽不醉人却也是掺了酒的,这不――”宗正好脾气地回以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臂。
坐在桌前的年轻神君双眸微眯,也不做声,伸出修长的手指挑开伏在桌上之人脸前的发丝,指尖有意无意的碰触那人面颊,抬头时果然见到宗正眸色有些暗沉。他用食指勾住那人的一缕青丝在指间缠绕把玩,凉薄的唇开合:“想来本君与濮阳已有百年未见了。”
宗正走近,声音浅淡:“苍琉神君若要叙旧便改日吧,在下先送上仙回去了。”话音未落便拦腰抱起濮阳,动作轻柔,脸上却少见的没了笑意。青丝从苍琉神君的指尖滑下。
他轻嗅指尖残余的冷香,勾唇。
近日南海颉仪公主大婚,众神陆续前来准备参加喜宴。南海老祖便专门命人在岛上收拾出两园的空房,分为东园和西园,两园相对而座,中间隔着苍阴台和念池。
宗正抱着濮阳径直回了西园,无视路过的各类神君、仙子们脸上的表情,快步走到了濮阳的客房。他将濮阳放在床榻上,倚靠在自己胸口。宗正比她高许多,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她秀致的耳廓,长年披散的头发高高的梳了上去,用一顶翠色玉冠束住,露出细白的脖颈。宗正抬手轻巧地取下玉冠,长发顷刻蜿蜒而下。他离开床榻,让她慢慢躺平。宗正又站在床边注视她许久,终是俯下身去,将双唇印在了她的眼上。
仙界皆知,濮阳上仙在三万多年之前曾捡到一个奶白的小娃娃,那小娃娃只有凡人小孩一两岁般大,煞是可爱,引得无数神女仙子前去一探。多人因此大受刺激,立志也要养这么一个小崽子(……),是以,神族的恨嫁女被消灭大半,解决了众男神君的婚配问题,天帝他老人家甚是欣慰。后来的将近一万年时间,众神亲眼见证了从萌娃到正太到美少年再到美青年的蜕变史,这更是令众神女纷纷争着出嫁,婚后不辞辛劳,力求创造出下一代,故而天界人口大幅度增长,促进了经济发展,带动生产力balabala.更甚,一大批弯男决定弃暗投明,暂时掰直,重新做神,只待优质新一代养成,将之掰弯……天帝他老人家感动得快哭了。没错,这位从幼时起便造福了仙界众多的神君名曰宗正。
也曾有人专门向濮阳打探过美男养成秘籍,当时濮阳一脸茫然,道,没什么秘籍啊,就是该吃吃,该喝喝……那人小气的以为是濮阳不肯告之,害怕他人养成如花美男夺了宗正的风头。其实濮阳说的没错,该吃时吃,该喝时喝,至于长相好坏,随缘吧……只是,这吃也好,喝也好,漫漫千万年来,宗正是从来不指望濮阳可以想起的。众人深深地觉得,濮阳是撞了八辈子的好运捡到了宗正,宗正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被濮阳捡回家。
抛却宗正是婴孩形态尚不能言不能走时不谈,那段时光是各好心的神送濮阳回家的,自宗正能够下地行走后,众神便可以时常看见他。譬如,方四五岁模样的小正太拉着濮阳的手带她回昭羲殿;八九岁的正太扯着濮阳的袖子领她回去;十几岁的少年行在前方,令身后的女官运着早已醉倒的濮阳……
濮阳上仙之位的得来一直是天界最令人不解的谜题之一。这位上仙在众上仙中年龄最小,方八万多岁,也最不靠谱。此上仙在昭羲殿住了有近四万年,仍时常找不着回去的路。天帝下诏公布的命令,十条可记住三条已是不易,执行什么就更不用说了,幸
而这么些年来天界无甚战事,也没有多少人对她有何异议(多数是已经麻木了)。众神皆知的一点,便是这位上仙喝不得酒,怎么说?一沾就醉!尽管她是个上仙,可饮了酒后,抵抗力怕是连凡人也要强上许多。作为濮阳为数不多的优点,醉后就倒,不吵不闹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品行了。
是故,众人言,这位最最不靠谱的上仙干过的最最靠谱的事,大概就是捡到了宗正神君。
神族自出生起便可记事。宗正记得第一次见到濮阳的时候,她和之后数千年的时光一样,青丝散乱,样式简洁的青衣上着墨色纱衣,带着褶皱,似乎才刚刚睡醒。略有婴儿肥的脸上带着稚气,像是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年。据濮阳所言,自己当时只是看到那么一小团蜷在扶桑树旁,想着应会有人来寻这孩子,到时再请来人将自己送回去好了。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她决定抬步离去。这时恰好自己殿中的临何女官寻来带她回去并一同带走了这孩子。事后临何女官曾问,所以……您本是不打算捡回宗正神君的?濮阳半睁着睡意朦胧的双眼含糊说,我为什么要带他回来呀……据说宗正听到这句话时神色未变分毫,当天晚上昭羲殿后花园的假山便不见了踪影。
这时,有人扣响了门扉。宗正回过神,放轻脚步,走过去开了
门。门外是临何女官。
“神君,宗和神君来了,您是否……”
“我这就去。”
宗和奉家中二老之命代表上古神族腓腓一族前来贺喜,闻说自家弟弟也在这里,便兴冲冲地托临何女官代为告之。
他在念池旁左等右等。饶是清丽无比的落花飞雨也看得腻味起来,终于见到有一人缓步从念池另一侧行来。宗和与宗正已至少有五千年没见了。宗氏一族向来奉行散养,但当初丢了宗正确实是个意外。可之后宗正的父上与母上也不着急,宗和却因丢了弟
弟而生了半天的闷气。二老则不甚在意地继续品茗煮酒,他老爹还捋着压根儿不存在的胡须眯眯笑,安慰道,这皆是个人造化……哪怕后来得知是濮阳这位最最不靠谱的上仙捡到了宗正,他老娘依旧乐呵呵的,笑称今后不用担心小正照顾不好自己了……宗和郁猝地抬头。宗正今天难得的没有同濮阳一般穿宽袍黑纱,他的里面穿了一件黑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外套着绣有银色暗纹的宽大白袍,袖口镶着繁复的金色流云纹,未系缓带,长发被高束起,看得宗和十分欣慰――吾家帅弟初长成哇……宗和对宗正冒出星星眼,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又垮了下去。已至宗和身前的宗正看见自兄长诡异的神情变化,忽觉周身一片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