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吹落屋檐西》白矢

1、前引

　　“你说与我过百年，可是真的？”她醉了，倚在桌旁看他，眼中波光粼粼，眨一下，似泪欲滴。
　　他笑，起身将她拥入怀中，细细看她，墨色弦月眉，细描桃花妆。他知道她是美的，也曾幻想过她一身红衣的样子，只不过，依旧被惊艳。摘下她头上的凤冠，乌丝倾泄，添了几分媚色。“怎么，天地也拜过了，娘子是想反悔？”
　　她抬头望他，似笑似哭。“我如今怕是醉了，总觉得不踏实。”顿了顿，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我只怕不能陪你一生。”
　　他眼光沉浮，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搂住她，薄唇开开合合，身体一颤，闭眼微笑，嘴角逸出一星血丝。
　　不久房门吱呀敞开，“他可是去了？”门外人眼神沧桑而又精明。许久，不见回答，又用嘶哑无力的声音重复，“他可是去了？”她皱了皱眉，那话语像沙子般堵在耳朵里，磨得厉害，她心中不耐，脸上却笑得几近谄媚。“柳叔，您几时见我失败过？”
　　门外人盯着她，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柳叔自是信你，只是看你这样，莫非对这姓柏的生了情？”
　　嘴角上勾，她抬手抚了抚他的背，大红喜袍相映着，暗花繁复蜿蜒，着实刺眼。“柳叔多虑了，这虽仅有几个时辰，但毕竟也是拜了堂的，还是夫君，我送送他，来日的路，也好走些罢。再说了，这喜服，我这辈子怕是穿不上第二次了。”
　　门外人终是移开目光，“也罢，我虽是不信鬼神，但这老祖宗留下的礼数，还是做足了好，你快些，我们在外头等你。”说完，拂袖便走。
　　房门关上，像是力竭，她抱着已无呼吸的他，直直跪下，模糊中望到那烛泪红光，手中温热的液体滴答。
　　心中无故生出一丝烦闷，手一拂，宽大的喜袍打落双烛，一只却落在他的掌心，她惊叫一声，匆忙拿起，却也烫了自己，猛地往后一甩，不想撞跌了身旁的青花瓷盘，玲珑脆响，百子图碎得不成样子。
　　她呆呆地看着，忽地轻声笑了，望着怀里的人“定是你生气了，这样吓我。”转眼，看见重重的大红轻幔，低头，是温婉的声线 “你定没见过我们的喜床，我带你去看看可好？”起身，将他的手绕过肩膀，撑着，步履稍显蹒跚，如同刚学步的婴孩。只是短短的距离，两人却走了很久，慢慢的，慢慢的，依偎着走过。
　　终是到了，她将他缓缓扶到床上，被铺上的鸳鸯绣得逼真，掀开，是一把一把的花生桂圆。 “多好，我想过的便是这般日子，”她掂起几颗，笑着看他。“平常的，嫁人生子，共你白头。”她倏地皱眉，却又舒展开，抬手，白玉般的五指贴着他冰冷的脸，淡淡开口，“你走吧，我不会听的，莫要等我了。”
　　窗外传来叹息，一贯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觉的落寞，“我自知你不会跟我走，可他，可他已经去了，而你还有漫漫长路……”她只是沉默，并不应答。
　　“罢了罢了……从小我便拗不过你，”人影闪动，那人轻巧离去，只留淡淡忧伤，“你要高兴才是，毕竟，如你所愿，终是拜了堂了。”
　　她像是顿悟了什么，眼光破碎，锥心的痛，俯身搂住他，泪涌，红妆已花，脸埋在他宽大的衣襟上，不断颤抖着。过了许久，才听闻丝丝哽咽，愈大，终是不住，撕心裂肺。

　　“若是不能陪我一生，那还我三世可好？简鸢……”

　　火光大起，是喜服的颜色，染红半边天……

作者有话说

　　咱加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