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歌》舒小二

18、入选上层

　　翌日一早，王全和赵三来到了璃姬所在的船舱。

　　“你们倆个出来！其余的人留下。”王全指了指楚涟、璃姬二人。

　　楚涟依言站起了身，璃姬却恍若未闻。红默拉了拉她的衣袖道：

　　“唐儿他们唤你呢！你如何还不快起来，难道是想挨罚吗？”

　　赵三见状两个箭步冲上去就想拉扯璃姬，却不料有人更快他一步地拦了下来，他偏头一看，竟是王全!他诧异的以眼神询问着王全，王全却以警告的眼神回扫了他一眼，只道：

　　“小丫头，我劝你还是跟我们出来，你自己也少受点罪。”

　　璃姬蹙着眉，半响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跟这帮恶棍唱反调自然是讨不了好，若想摆脱困境，与其一味地唱反调，倒还不如智取。

　　楚涟和璃姬二人被王全、赵三带到了货船的上层。原来这上层除了货物以外，还有两间略豪华的船舱。一间自然是给贺文川住的，另一间，里面却坐着三名衣着暴露，相貌不俗的女子。

　　这三名女子，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同楚涟差不多大小。她们或梳着时下流行的翠髻，或梳着堕马髻，或梳着盘桓髻，身着半露□□的短衫，下著拽地长裙，外罩薄透轻纱，身姿妙曼，各具特色。

　　璃姬在脑中细细地回忆了一下，昨天在甲板上并没有见到这三人。

　　璃姬环顾四周，不同于船底层的漆黑狭窄，这是一间采光极好的船舱。薄纱帘子后面是一张很大的拔步床，足够五、六人睡下。

　　难得的是，船舱中还有摆放了铜镜的梳妆台，以及装满了各色绫罗绸缎的壁橱。

　　“从现在开始，你二人便和她们同住这里。你们之所以能够住在上舱，都是得了贺爷的青睐，从今往后，你们五人在这船上吃住都是最好的，比下层那些旮旯小舱里挤着可是好太多。唐儿、楚妹子，她们三人同几个嬷嬷也会教你们些新规矩。当然，让你们得到这许多优待，只是一条：乖乖听话，可别不识抬举，万不能辜负了贺爷对你们的厚爱。”

　　王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竟是面露谄媚的笑容，很有讨好的意味。

　　其中一名女子抬起了涂着红色蔻丹的柔荑，娇媚一笑：

　　“王全，你送了这么两个大小美人儿来，我们自会好好调教……这次任务你居功至伟，想必贺爷也会高看你一眼。”

　　“欣儿小姐，不瞒你说，我可是撞上了大运！我当了拐子十几年也没拐上这么两个好货色，她们两个，贺爷也是极为欣赏的，若是能得欣儿小姐的指点，今后这两个人儿也会记你的好。”

　　“哟，还是这样会说话！行了行了，下去吧。”

　　女子摆摆手，王全和赵三依言退了出去。

　　接着，这三名女子开始挑剔地审视着璃姬和楚涟，半响后从壁橱里挑了二套衣装递给她二人。楚涟见那布料柔软，颜色鲜亮，自是喜不自胜的想要接过来。她自小出生在贫苦人家，平日穿的也不过就是粗麻布衣，哪里穿过如此好衣裙呢，楚涟笑颜如花地道：

　　“谢谢这位姐姐。”

　　“且等一等罢”另一只柔荑拦住了楚涟伸出的双手：

　　“你们两个在船底舱住了一晚，而且……”这名将衣裙拦下的女子皱了皱鼻子，撇开了头，她拿衣袖掩住了口鼻，继而嫌弃地道：

　　“实在是不成的，这两个丫头腌臜又邋遢，身上还有股味儿，欣儿你也不怕糟蹋了咱们的好衣裙！还是让嬷嬷打两桶水来给她们洗洗再穿新衣吧！”

　　闻言，楚涟既窘迫又羞恼，在马车上挤了十多天，又在底舱里待了一天一夜，再美好的女子也会变得面色憔悴、形容狼狈，又如何能似她们三人一般光鲜亮丽、美艳动人呢？

　　不过……既然贺爷选中了她，这三名女子拥有的，她也会拥有，待到他日，她攀上个高枝，指不定是谁嫌弃谁呢！

　　楚涟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笑了一笑，转头走到木梯口，对着下面船舱喊道：

　　“你们杵在下面做甚么呢！还不快快打水上来给本小姐好生梳洗一番！”

　　三名妖娆女子闻言却是笑成了一团，欣儿边笑边摇头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般在船上大喊大叫的，没个规矩！要是因此惊扰了贺爷，她就闹个笑话了！”

　　另外一名女子也附和道：

　　“就是！她连咱们舱里有个摇铃都不知道！还自去扯着嗓子喊人……真是丢死个人了！这丫头空有一副好皮囊，却贯是个粗野的，好似从山村出来一般无知！依我看来，纵使怎么立规矩，只怕也不能去了她骨子里的粗鄙！”

　　“哎……喜儿，我可担心呢，来日可不要白白浪费了咱们贺爷的心意才好。”

　　璃姬从踏入这间船舱开始，都只是看着这几个女子说话，她尽量缩在角落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时不时还趁她们几个不注意的时候，将头发揉的更乱，遮住半张小脸，让她们以为自己是个脏小孩。

　　可欣儿却没有漏过这个角落里的小丫头，她上下打量着璃姬，对另外两个女子道:

　　“这小丫头，模样倒是生的不错，只是不知是原本就是这般木讷，还是给吓着了，杵在这里老半天，也没吱个声！”

　　“是呀，年纪挺小，又瘦又弱的，比那个年纪大点儿的还要污头垢面！不过瞧着这半张小脸……长的嘛是挺标致的，但是呆呆愣愣的没什么特色！贺爷这次挑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

　　说话间，楚涟回到了这间船舱，身后跟着红默及两名粗使嬷嬷。她刚刚走下楼梯，特意去底层的每个船舱都巡了一遍。仿佛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楚涟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你们这群庸俗女子能比的！

　　楚涟随即喊来粗使嬷嬷将红默从底舱里带了出来，让红默上楼来给她打下手。

　　楚涟走进船舱来，当着璃姬和欣儿三人的面儿，看也不看欣儿当时递来的那套衣裳，而是对着红默和嬷嬷们颐指气使地说道：“给我好好儿找找，找一套最合适我的衣裳出来。”

　　楚涟说罢，又在衣橱里东挑西拣了好一会儿功夫。

　　一番折腾后，嬷嬷便拿着挑好的衣裙伺候楚涟去隔间洗澡了。

　　欣儿等三人也不说话，她们冷眼看着楚涟，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而璃姬则是依旧缩在角落里，她只专注于思索着自个儿的事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涟才沐浴完毕，打起帘子款款走了进来。

　　只见她，披着一头墨色长发，粉胸半掩在碧绿色窄袖短衫里，下着芙蓉红色及地长裙，肩上披着红帛，腰上束着藕荷紫色的宽腰带，这般打扮越发显得她腰细如柳、盈盈不可一握。

　　甫踏入房间的楚涟，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只径直坐在铜镜前，随后红默伺候她用笄将头发绾起，露出了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头秀发梳成了云鬟，头上簪了一朵芙蓉绢花，发间别上几只翠鈿，然后红默拿出铅粉敷在楚涟的脸上，再抹上胭脂、黛眉、贴花钿、描斜红、涂唇脂。

　　红默花了好一番功夫，楚涟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打扮停当后，楚涟立起身来，不冷不热地对着欣儿三人道：

　　“我叫楚涟，还不知三位姐姐如何称呼？”

　　欣儿等人见她沐浴、打扮之后竟是如此明媚妖娆、光艳逼人。心中俱是一紧，面上却不显，三人彼此互看了一眼后，欣儿从容地率先开口道：

　　“瞧着这位新来的美人儿和我们一般大小，还是别姐姐、妹妹这般叫了，我是欣儿、这位是欢儿、另一位是喜儿。我们三个人也是被贺爷选中住进这上层船舱里头的，咱们的名字都是贺爷所赐。”

　　“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在这商船里头，除了贺爷之外，我们也是顶顶金贵的小姐。吃住都是最好的，穿戴都是最精致的。那些拐子、护卫、嬷嬷、下层女子都是低我们一头的，他们所行的礼数都是最周到的。”

　　“这些，都是贺爷带给我们的恩赐！你二人今后好好学着，往后可比寻常人家的女子过的更轻松、更滋润。”

　　说罢，欣儿得意地扫了楚涟一眼，妩媚的眼神中包含的警告意味意思是如此明显：

　　“贺爷便是这货船上的主宰，今后我们过的是好是坏，都要仰仗贺爷。”

　　璃姬在角落看着这四名女子，好看的秀眉轻蹙着，老实说，如今顶着这一身邋遢的行头，璃姬也是极为不舒服的。可看到这三名衣着暴露的女子之后，她便能猜到这贺爷培养她们的用意，虽然镜朝风气开放，但是女子们依然处但是如今这种情势不明的情况下，于封建礼教的制约下。

　　璃姬来到镜朝数月，知悉了许多关于这里的常识，她也知晓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穿这种开胸衫。

　　实际上半裸胸的女子，多半是豢养在内宅，或是以身体取悦男人的歌女、伶/妓才会穿这种半裸胸装，正经人家的女子是不会穿成这副模样的。

　　曾经在现代的时候，璃姬也误以为唐朝女子自由开放，抹胸、长裙外面罩一件薄纱衣的装束也是寻常。

　　等重生到镜朝之后，她才发现，其实在镜朝，虽然女子抛头露面是被接受的，可是仍有规章制约，若是女子将肌肤暴露在外，男人们还是会心怀芥蒂。

　　思及此，她宁愿一直这样污头垢面、邋遢脏乱着，也不愿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她看来还是得“做事露拙、做人露怯”尽量不出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