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猫念悠悠

11、月牙刺绣

　　折腾了一夜，打好了地铺终于可以睡觉了，因为害怕明天醒来的英司雨发现蜂灵的存在，只好连夜叫磨磨花花们赶回寄宿的户主家里。被叫来的萤火虫贴在蜂灵的背上为他们照路，一只一只小亮光飞出了窗子，晃晃悠悠地消失在夜空中。

　　明天赏花会也给蜂灵放个假吧，最近也比平时辛苦一些…我真是没出息的老板，这些小家伙每天都和放假差不多啊。

　　站在窗边送走蜂灵后，我吹灭了烛灯，伸直了腰躺下了，瞅了瞅旁边床上的英司雨，似乎睡得很踏实，应该没有出什么岔子吧，我不能再多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否则又要失眠了，再怎么麻烦的事都交给明天吧。

　　……

　　沉重的睡梦中，花店的拉门发出声音，听见含糊的对话。

　　“英司雨，怎么不穿衣服？”

　　“洗了吧，找不到…好早，你。”

　　“昨晚你们来找我…我猜你回不去吧，烧烤婆婆知道吗？鹿小九有没有通知她们？…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唉，一大早，问题好多，先进来。”

　　“…还好我带了药膏，今天该换药了眼睛。”

　　“是是是。”

　　“鹿小九，鹿小九，起来吃东西了。”

　　听不出是谁的声音，我正梦见在迷鹿森林撒欢儿啃草，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沾着露水的嫩草别提多美味了。等等，怎么闻见一股玫瑰花的味道，混着一股豆浆的浓香。

　　我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模糊中看见一个露着上半身的男人向我走来，后面跟着发出玫瑰花和豆浆的香味的影子。

　　我蹭的一下坐起来，才想起来英司雨昨晚睡在这儿的事，还以为自己梦游跑到隔壁王大爷家了。

　　揉了揉眼睛，用人类的视觉聚焦之后，终于看清了来人。

　　“江离，好早啊，你怎么进来的？”我问。

　　江离把糕点和豆浆放在桌子上，说：“不早了已经快要中午了，我想英司雨大概也回不去所以过来看看。”

　　“已经这么晚了？！”

　　我假装吃惊的站起来，抖抖被子甩成一团，回头看见英司雨已经开始打开早餐吃起来。

　　“喂喂，你先去把衣服穿起来啊，昨晚可是费了我大半夜给你洗的。”我不满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享受着江家的美味，好像昨晚宿醉的人是我一样。

　　英司雨无耻地撕开包在玫瑰饼上的薄纸，捏起一块放在嘴里，圆饼分开的地方露出半截玫瑰花叶，看上去简直让人口水流下三千尺啊。

　　“谢谢你帮我洗衣服，可是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晾在哪里了，可以麻烦你帮我拿过来吗？…唔，这种饼真好吃。”英司雨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完全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

　　为了玫瑰花饼，我不能再和英司雨计较，赶紧跑上二楼的天台取这厚脸皮的衣服去。

　　“江离，你们家的点心是谁做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爬上楼梯的时候听见没见过世面的厚脸皮太子打听点心的事，不管怎么聊也不会聊到江离他爸叫什么名字上去吧，我迈着睡眠不足的腿爬上楼梯。

　　江离说：“是我爸做的，你喜欢吃的话，一会儿去我家再拿点给你。”

　　“这么厉害？比王宫的糕点厨师做得还好吃。”

　　就算是英司雨，在好吃的东西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子。

　　“恩…我爸学了六年才做成这样的，你在昭武的时候…没有吃过这种饼吗？…”

　　江离这家伙，他打算从英司雨这儿打听什么吗？我不敢再往上爬，必须听到英司雨的回答才能放心。

　　“六年啊…难怪能把糕点做成这样，昭武应该没有用花做食材的习惯吧，大概只有你们国家的人才能做出这种美味。”英司雨说。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英司雨转过身靠在桌沿上望着江离，手里拿着玫瑰花饼，看不见表情，估计又是无耻的笑容，江离听后像放心了一般，也许江离连他爸是昭武国的人都不知道，从英司雨这里了解了江楚风不是去昭武学艺后居然就能露出这种释然的表情，真不知道江楚风和新月公主对自己的儿子隐瞒到了什么程度。

　　我坚持着爬上天台，来不及表扬臭美蜂灵细致的工作，迅速取下斗篷，长衫，抱成一团准备下楼，匆忙转身时，视力好的眼神看见了夹在晾衣绳上的月牙刺绣手帕，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东西还给江离，犹豫两次之后，也许是当空的太阳和灿烂的云朵的作用，随风摇摆的手帕越看越像昨天在烧烤婆婆家发现的阿鱼棍子上的袖章，金色丝线刺绣的下弦月形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不用摸也能看出是不同一般的白色底料，映称着月牙越发明亮，在太阳的帮助下才能发光的月亮，此刻在这块小小的天台上青天白日地出现了。

　　我收起了这块特别的手帕，放在裤兜里，在没有查清楚所有事情的联系之前，只能让小小的月亮躲一阵子了。

　　急匆匆赶下楼，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他们聊起什么解释不通的事情，我把衣服甩给英司雨，手也不停地赶紧抓起玫瑰花饼和我的豆浆。

　　“鹿小九，你有告诉烧烤婆婆英司雨在你这儿的事吗？”江离问我。

　　“说了说了…嗯，用鸽子捎信了…哇这豆浆！”

　　江家真是良心商户，一点儿水分都不掺。酥甜的饼渣碰到香浓的豆浆，这样的味道连沾着露水的嫩草也比不过。

　　“用鸽子啊，能送到吗？”江离怀疑地问道。

　　“王大爷的鸽子，很厉害的，当然能送到。”我分出一部分精力回答江离。

　　英司雨穿衣服的动作和平民一模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鼻子里哼出一句笑声。

　　“那就好，你这次做事还挺用脑子…英司雨，你穿好衣服的话，我把药给你换了吧。”

　　江离从他的书包里取出医用包，仔细地拿出用纱布包好的一个药袋，这些半个玫瑰花饼大的小药袋里面装着熬制好的解毒的药草。

　　英司雨从床上站起来，捋好袖口说：“去外面吧，别影响鹿同学的胃口。”

　　我咽下一口豆浆说：“喂喂，我好歹也是医学馆的学生，什么伤口没见过，而且我啊专门看眼伤的，就在这儿换没问题。”

　　“哦？专门看眼伤吗？” 英司雨总是抓住一些奇怪的要点。

　　“好啦好啦，快去换药…”我转过头继续我的本职任务吃饭，跟这小子说话真是提心吊胆。

　　江离跟英司雨到外屋的花店里换药去了，就算不看也能想象出来，那场面一定惨不忍睹，不考虑英司雨古怪的个性和不饶人的嘴巴，他的经历还真是悲惨。

　　给他留两个饼吧。

　　意外的是，他们在外面换药没有发出一点哀嚎，屋子里只有今天格外灿烂的阳光，和店门外嘈杂的人群声。

　　今年来参加赏花会的人好像更多了，梵羲完全可以趁这个节日大捞一笔啊。

　　说到这儿，那个白痴王子怎么还没来叫我们呢？牛皮吹上天了，估计国王是不会放他出来的吧，毕竟今天城里会有很多国外来凑热闹的人，虽说不是什么优异的人才，那也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啊，出点什么事就麻烦死了。

　　正想着怎么联系北宫信的时候，店门被“咚咚咚”地温柔的敲响了。

　　“等一下，马上来。”我拿着自己的最后一小块玫瑰花饼，冲到门口开门去，今天可还没开张呢，店铺开在这里，就是要挣外国人的钱啊。

　　打开拉门，眼前是一个恭恭敬敬的双手贴在大腿前的少年，给我一种自己拉开了酒馆大门看到服务生的错觉。

　　明明我才是这间花店的老板。

　　“你好，要买花吗？”对方低着的头在我问话后才抬起来，哎呦，这么一瞅，不正是北宫信的书童跟班陈安槿吗？

　　我忙招呼道：“原来是安槿兄啊，没看出来，哈哈哈，怎么没看见小王子？”

　　“王子有点事耽搁了，他叫我先来接你们，我先去了江离同学家，听说到你这儿来了，我这才过来，请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吧。”

　　陈安槿笑不露齿地解释着。

　　我说：“好的好的，麻烦你了，进来等一下吧。”

　　“恩，不用了，一会儿还要去接一位秋司雨先生，劳烦你和江离同学快一些。”

　　秋司雨谁啊？…哦！秋司雨啊…

　　“嗨不用着急，秋司雨也在这儿呢，你看…”我侧身给陈安槿让个视线，回头指向已经换完药的英司雨和江离，“那不是江离吗，旁边那个就是秋司雨，你进来等我们一会儿就好。”

　　“好吧，需要我帮忙收拾什么嘛？”

　　这人怎么这么客气，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走近给英司雨缠着纱布的江离，近看才发现英司雨这小子已经疼的满头冷汗了。

　　“江离，昨天说好的赏花会，你表弟让人来接了，咱快点收拾走吧。”我撂下话进里屋准备拿点钱，男人出门带钱就够了，有啥好收拾的。

　　“我们说的时候，没有北宫信吧。”江离像个大闺女似的问我，“还有秋司雨是谁啊…”

　　我刚要开口解释让他回头再问的时候，看见英司雨突然拽着起身的江离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是我…”

　　我都不敢去看陈安槿的表情，希望他现在满脑子还是那些对王子的朋友要恭敬的狗屁礼仪。

　　“哦对了，秋司雨，你的钱昨天洗衣服的时候拿出来了，现在拿给你吧。”我翻着蜂灵们临走时放在抽屉里的钱币。

　　英司雨松开好像知道了什么的江离的胳膊，站起来进里屋说：“不用给我那么多了，我昨天是要来买蛇舌草的，剩下的当做打扰你的礼金吧。”

　　看着这一抽屉的纸钱硬币，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呵呵呵呵，今天大家都好客气哦。”我取出几张零钱，交给英司雨当做今天出去玩的零花。

　　作为男人出门前的准备都已经完成了，英司雨拿着他给丫鬟买的发饰，纸袋里插着一大把蛇舌草，另一只手拎着黑色斗篷，要是他现在再嫌冷的话，那就太对不起太阳公公了。

　　坐上北宫信大方的王子准备的马车，江离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满。

　　“我们要去哪里？”江离问。

　　“杏花溪，江离公子，春天的话，还是得去杏花溪吧。”

　　陈安槿像个卖酒的行家一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