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兰之猗猗

3、引凤楼

　　“含烟姐”，夫人的小丫鬟杏儿急急地叫着，“夫人叫你去缀芳隔收拾东西。”含烟一面应一面对绿珠悄声道：“珠姐姐，你也早些收拾收拾，这园子怕是住不长了。”绿珠茫然地望着手中那根玉笛轻轻“哦”了一声。竹丛外佩环叮当声渐远绿珠拂弄着玉笛上那条金黄的络子，这络子是石崇和她一起打的，上面那颗明珠是从石崇的方巾上取下的。记得那是四年前的一个夏夜，石崇微带醉意上了引凤楼，脚步很沉踩得楼梯直响，绿珠撩开了珠帘把他扶进屋，叫丫鬟拿了瓜果，自切一红柚与石崇，石崇乘着酒意要拿墙上那根玉笛吹奏。绿珠微嗔：“一身酒气，别污了这笛子。”便上来夺，石崇不肯丢手，还嚷嚷着：“一根笛子值什么，连你都是我的。”绿珠忌讳这句话，这使她感到自己的卑微，便使劲一拽，笛上那根银灰络子断了两颗小珠子滚落在地。石崇愣了，绿珠却红了眼圈垂头低泣。石崇眉头略略皱了一下，随即上前揽过爱妾软语道：“明天我让她们再给你打条更好的。”绿珠不语，石崇急了拣起地上已断的络子道：“我给你变回原样，珠子呢？珠子呢？”那两颗小珠不知滚落何处，石崇一连声让丫鬟举灯，自己俯下身子在桌角，床边摸来摸去，高大的身躯缩作一团儿样子颇为可笑。绿珠瞟了一眼，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石崇站起脸红红的，像个作错事的孩子，绿珠拭了泪痕起身道：“我再打一根就是了。”说完吩咐丫鬟去拿些络子线，石崇忙道：“拿黄色的，和碧玉笛才配，要金黄的！”绿珠暗暗点头，石崇在这上头很有眼光。线拿来了，石崇执意要帮忙，绿珠便让他搓好线备用，自己打起连环络来。打好之后要穿珠子，石崇命丫鬟去府库中取两颗大的。绿珠却道：“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石崇忽然眼前一亮看见梨花几上搁着自己的头巾，便拍手笑道：“好了，珠子得了。”便要绿珠拆下上面那单颗的大珠，那珠有龙眼大小，很是贵重，绿珠不肯石崇便亲自动手，拆了下来穿入络子。这络子和这明珠一直伴了绿珠四年。每当石崇看见这笛子、这络子、这珠子便会笑绿珠为了一根络子垂泪，绿珠则不屑地撇撇嘴道：“那是谁急得趴在床下找珠子？”两人便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