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番外——当你老了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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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打车去了海边。清风徐徐，碧波荡漾。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是旅游旺季，海边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还有孩童在搭沙堡、捡贝壳。
爸爸坐在沙滩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陷入遐思。许久他幽幽地说：“记得刚认识玉玲的时候，她约我们去大东海冲浪。我第一次见识到，还有女孩子那么矫健勇敢，冲浪玩儿的那么好。那时我也年轻，心里自然不肯认输，还跟她一起比赛冲浪呢。时间过得真快，都快三十年了。”
听到他的唏嘘感叹，我试着询问道：“爸爸，要不要我联系一下陈老师和雨泽。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想他们。现在你身体不好，让他们来看看你吧。”
“不用了，囡囡。当初我让玉玲太伤心了，现下的一切是我应得的惩罚。而且我没有对雨泽尽到一点父亲的养育职责，我有什么资格见他们呢？我和他们已经许久不联系了，就不要打破目前这种平静了吧？况且，我现在老了。让玉玲见到我这样衰朽虚弱的身体，不是徒增伤感吗？算了，都不见了。爸爸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有囡囡陪着我就足够了。”
他说的很决绝，似乎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我知道他是很想念雨泽的，那种父子之间的骨肉亲情是割不断的。可他又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他对雨泽一直存有深深的愧疚。又怎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去面对那个自己一直亏欠的亲生儿子呢？我体会到他的难处与矛盾，却没有点破他。既然爸爸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就不要让他再受任何精神上的冲击了。
想到这儿，我勉强一笑：“都听爸爸的。你现在养好身体是最主要的。昨天晚上醒醒也来了电话，他现在除了忙学校的功课，业余时间都在跟同学搞大学生创业。他们做的虚拟货币，先期运营地很好。他说等放暑假的时候，就来海口看你。”
“是吗？醒醒这么有出息，我太高兴了。怎么昨天他来电话，你也不叫我一声。我还想和我的外孙说说话呢。”爸爸高兴地说道。
“我是看爸爸太累了。这些天的治疗，爸爸很辛苦。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打扰你。”
“这算什么打扰？以后醒醒来电话，多晚都要叫我。我也想他了，也想和他说说话。”
“知道了，爸爸。海边风大，我们回去吧。”我搀着爸爸起来，帮他掸掉身上的沙子。
爸爸想走走路，我搀着他往民宿的方向走去。可是走了没多久，他突然弯下腰，捂着小腹。面色苍白，神情很是痛苦。我赶紧俯身蹲下，搂住爸爸的腰：“爸爸，你怎么了？怎么不舒服了？”
他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两鬓流下。他努力朝我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囡囡。爸爸只是想小便。我们打车回去吧。”
看他的样子，我很是担心。“我们去医院吧。爸爸你这样子，我真的很怕。”我急得要哭出来。
“没什么，囡囡。我们刚从医院出来，干嘛又要回去？爸爸真的没事，我们回旅店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说着，勉强站起身子，开始朝出租车招手示意。
我没有办法，帮他一起叫出租车。很快停下一辆车，我们坐上车，说了地址。司机不多时，带我们回到旅店外面。
进了房间，我赶紧搀扶爸爸去洗手间。“囡囡出去，爸爸自己来。”他虚弱的冲我挥挥手，让我出去。
我想反驳，可看到他不容置疑的目光，还是无奈地走了出去。我在洗手间外，等了很久很久。我不敢出声、不敢催促，我不知道爸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焦急的等待他快点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虚脱般扶着门框走了出来。他步履虚浮无力，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我一把扶住了他：“爸爸，你怎么样了？你解小便了吗？”
我知道前列腺癌复发的病人，会有尿急尿痛尿等待的症状。徐主任也再三嘱咐过我：“如果爸爸不能自行排尿，可以给他按摩热敷。如果还不行，就要下尿管。长期尿潴留，会严重伤害到患者的肾功能。”
爸爸无力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我很想小便。可试了很多次，很用力，却一点也尿不出来。”
我再也等不了了。这样虚弱无力的爸爸，让我心痛至极。我搀着他，把他扶到床上躺好。
我打来一盆热水，水很烫，烫的我手都有点疼。我拧干热毛巾，不顾爸爸的阻止，将毛巾敷在他的小腹和腹股沟处。爸爸闷哼了一声，神情痛苦。
他想用自己的手来按住那条毛巾，却被我拒绝了：“爸爸，你不要动。我来照顾你。”
我用毛巾热敷了他的小腹好一会儿，如此反复好几次，直到水温变凉。热敷后，我又开始给他做按摩。揉腹、点按脐周穴位关元、天枢、中极、曲骨。点按到曲骨穴，他明显地在抗拒。
他要去抓我的手，我着急地喊道：“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避讳这些。我是你的亲女儿，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只是想让你好起来，想缓解你的不适。你不要再拒绝我的照顾，好吗？”
我急了，那种焦急担忧让我泪流满面。我好怕，好怕爸爸的病会急速恶化。所以在我潜意识里，只要我能救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愿意付出任何努力。
他不再抗拒，闭上了眼睛。许久两行清泪，顺着他闭着的眼睛流淌下来。我仍旧点按他的曲骨穴，这个穴位对治疗前列腺疾病引起的尿等待很有效果。我能感到他小腹的战栗和幽谧丛林的惊慌，可我顾不得这些：我想让他活着，我想让他快点好起来。如果这只是奢望，哪怕我的按摩能缓解他的不适，能让他顺利解出小便，不再这样痛苦。我也愿意全力以赴。
我按摩了很久，手都感到了酸痛。我终于停下手，我问爸爸：“现在想小便了吗？我搀你去洗手间。”
我扶着爸爸去了洗手间，他让我走出去，并且关闭了洗手间的门。我等了很久，最后他终于走出来。低垂着头，那样的沮丧衰朽。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结果：“爸爸，还是不行吗？”
“囡囡，我还是解不了。”他蹲在了地上，抱头大哭起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我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头也哭了。我恨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要让那个俊逸清爽的爸爸，得这种受尽折磨的病。我见识到爸爸最无助最无力的一面，爸爸仅仅是不能自主排尿，就这样痛苦了。接下来爸爸的身体会愈加虚弱，我和他会面对更多的难题。
但我必须全力承担，他是我的爸爸。是我的亲生父亲，是给予我全部宠爱与呵护的唯一亲人。我们彼此相依，彼此扶持。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现在该是我回报爸爸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我耐心地抚平爸爸的头发，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爸爸，你别害怕。囡囡和你一起面对。如果这种方法不管用，那就按徐主任的建议，插尿管吧。”
爸爸抬起头，神情充满了挫败颓丧。他倚着墙边，自嘲地凄凉一笑：“想不到我程启航干净整洁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却要插着尿管苟延残喘了。这样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爸爸，你是我这辈子最深的慰藉和依靠。如果为了我，为了能陪我久一点。你愿意为我做这点牺牲吗？”我哭着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祈求。
许久他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把我也拽了起来。他静静凝视我的眼睛：“我愿意，囡囡。为了你，爸爸做任何事情都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242章 番外——当你老了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