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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漂洋过海来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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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齐俊林的话是句戏言,却不承想在我和爸爸通过话的第二天傍晚,他就坐飞机来圣彼得堡了。当我接到他在机场打来的电话,我愣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赶来圣彼得堡。只是因为我在电话里的咳嗽声,只是因为我说自己得了重感冒。可他就是来了,不放心的赶过来,放下了手上的一切事情不管不顾地赶过来。
齐俊林带着我,开车去机场接我爸爸。一路上齐俊林风驰电掣,车开得很快。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意:“雨晴,我猜对了吧?你爸一听你病了,立马就来了。真不容易,从上海到圣彼得堡,一天就到了。他肯定昨天放下电话,就订了机票吧?真是亲爹啊!真关心你。”我听到他最后两句话十分刺耳,我想发作,但此刻的我尚未痊愈,虚弱的身体让我没有力气和齐俊林争辩。我只是冷冷地斜视了他一眼,就闭目养神了。机场还很远,我要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省的让爸爸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我太过憔悴。
机场终于到了,我几乎是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跑进候机大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很急,那种急躁火烧火燎。我急切的想看到爸爸,这种急迫让我忘了自己的病还没好。
我快速跑着,齐俊林拽住了我的胳膊:“雨晴,你的病还没好,干嘛这么着急?一会儿就能看见你爸爸了。”“好吧。那我慢一点。”我听从了他的劝告,只是把奔跑换成了疾走。
我快步地走着,左右张望着流动的人群,寻找爸爸的身影。忽然我听到了那个熟悉温柔的声音:“囡囡,爸爸在这儿。”紧接着,一个消瘦清俊的身影来到我的面前,把我紧紧箍在他的怀里。那个怀抱是如此熟悉和温暖,让我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平静满足。那个怀抱里有我熟悉的薄荷香气,似有若无沁人心脾。
我抬起头,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庞。爸爸的脸庞依旧清俊白皙,只是比我走前消瘦了很多。而且爸爸的眼角有了细密的鱼尾纹,虽然浅淡但还是难以掩饰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的下巴青黑,胡渣都冒了出来。可见这次他来的有多急,连一向注重仪表、每天必刮胡须的习惯都忘记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深深地凝视我。我们以从未有过的方式,深切热烈地注视着对方。好像要把对方深深嵌进眼中、心里。时光就此凝固,一切归为静止。我们忽略了眼前的一切,好像一切都与我们无关,就这样彼此凝视、审视着对方,用炽烈火热的目光查询着对方身上发生的变化。
爸爸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怜惜地说道:“囡囡,你瘦多了,脸色也差多了。”他的声音同样沙哑疲惫,好像被粗粒的砂纸打磨过他的声带一样。原本浑厚温润的男中音竟变成这般嘶哑疲倦。“爸爸,我没事儿,我已经快好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我真没想到你能来。”
重逢的喜悦和激动,让我情不自禁地哭起来。“好了,好了。不哭了。爸爸不是来了吗?囡囡不哭了。”他慌乱地用手给我擦着眼泪。背后却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伯父?你还没看见我呢吧?我跟雨晴一起接你来了。”齐俊林一直在离我们不远的后面,他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冷的注视窥探我和爸爸之间的举动。直到他再没耐心,他才走上前给我爸爸问好。
爸爸有片刻的尴尬,他放开了我:“是俊林啊?刚才怎么没有看见你呢?”“我不想打扰你们父女重逢。所以一直在远处站着。不过伯父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我父母还在家等着咱们呢。”
“对啊。我都把这事儿忘了,我们走吧。”说完爸爸拖着两个笨重的行李箱,往出口走去。“伯父,我帮你拉吧。看起来箱子很重。”“不用了,我拖得动。你和囡囡往前面走就行。”爸爸拒绝道。“那怎么行?爸这大老远的赶来,已经够累的了。就让俊林帮你拉着吧。”我着急地说道。看着爸爸消瘦疲惫的身体,我真的很心疼。
“伯父别跟我客气了。这两个箱子我还拉得动。”说完齐俊林就用手拽住了行李杆儿。“那麻烦俊林了。”爸爸歉然地笑道。“没事儿。”齐俊林也笑笑,往前拖着行李带路。
我和爸爸走在他的后面。我的手悄悄地握住了爸爸的手。他有片刻的迟疑和抗拒,但终究在一瞬间握住了我的手。我们手心相贴,紧紧相握。爸爸的手温润细腻,骨肉停匀。他的掌心暖暖的,而我的手心冰凉,手背也有输液留下的好几个针眼。爸爸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忧心焦虑。我无所谓地笑笑,故作轻松地想打消他的担心。他终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他修长温暖的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好像要抚平我手背上针眼留下的痕迹。
就是这一个隐秘疼惜的动作,让我心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热血上涌。有多久没有享受过爸爸的关爱了,久到我几乎忘记我是爸爸最宠爱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我的眼眶湿润、喉头哽咽,我下意识地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流出眼眶。我低下了头,不想让爸爸看出我心里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爸爸的手指就这样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像温暖的水流洗涤着我疲惫的心灵。又像一根最纤细最精致的羽毛,轻轻撩拨着我干涸的喉咙,让我喉头发痒发紧,只想酣畅淋漓的大喊出来,把这种难言的快感和悸动大喊出来。如果能一直享受他的爱抚和慰藉,我情愿这条路永无尽头。
可是很快爸爸的手松开了我的手,他瞬间的回避让我有些茫然。原来我们已经出了候机大厅,已经来到齐俊林的车前。爸爸神色如常地和我并肩走着,好像我们从不曾牵手一样。齐俊林回过身,看了我和爸爸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他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
然后打开车门,坐在主驾驶座位,对我笑着说:“雨晴,外面冷。快坐我旁边吧。”他说得很自然,我只能听话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然后爸爸打开后车门,坐在了我们的后面。
齐俊林主动帮我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边开车边对我说:“雨晴,路程还远。你先睡会儿吧。”“我不困,你好好开车吧。”“不困也闭目养神会儿。你的病还没好,还得多休息。听话。”说完,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的脸有些红了,因为爸爸就在我们后面。我们之间亲密的互动,他看到会不会觉得刺眼呢?我从反光玻璃上,偷偷看爸爸的表情。爸爸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我迅速收回眼神,低下头开始闭目养神。
齐俊林打开了车里的音响,低沉舒缓的交响乐徐徐响起,是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在轻柔舒缓的音乐声中,困意来袭我渐渐有了睡意。在迷蒙中,我不由自主的想:“或许我睡着是最好的。这样齐俊林就不会当着爸爸的面和我秀恩爱,爸爸也就不会心里难受了。”
我是真的很累,因为急性肺炎,连日的咳嗽让我整夜睡不好觉。听着音乐我居然睡熟了,连什么时候到家的,我都不知道。
睡得正香甜的时候,我隐约地感到,我被一个男人抱了起来,那个男人很有力量,高大健壮,他把我箍得很紧,好像生怕我跑了一般。我张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的是齐俊林正抱着我。我挣扎地要下来,他却霸道地说:“乖,听话。你的病还没好,让我把你抱进去吧。”就这样在爸爸的注视下,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抱进屋子。
齐俊林的爸爸和妈妈都在客厅等着我们回来。看见他父母的时候,我很害羞。毕竟是第一次,让他们看见齐俊林抱着我进门。但齐俊林只是简单说了句:“雨晴路上睡着了,她病还没好,我就抱她进来了。”“没什么,契诃夫。你把雨晴抱到沙发上吧。沙发上有毯子。”齐俊林的妈妈毫不在意的说。
然后他的爸爸和妈妈看到了我们身后的爸爸。他的妈妈很热情:“您好,你是雨晴的爸爸吧。好高兴认识您,您路上辛苦了。”他的爸爸也热情招呼:“我是契诃夫的爸爸,很高兴认识您。”爸爸和他们握手:“谢谢,我女儿住在您家,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照顾她。”齐俊林把我抱到沙发上,体贴的给我盖上毯子。然后笑着说:“程叔叔,我爸妈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准备得很仓促。你不要见怪啊。”“怎么会呢?我是不速之客,贸然来访是我失礼了。只是我太担心囡囡,在电话里听她一直咳嗽,实在不放心就赶来了。”
“奧,程叔叔你不用担心,雨晴只是急性肺炎。这几天一直在好好治疗,医生说她已经好很多了。”“急性肺炎?”爸爸的目光立刻转到我身上,他的脸上满是急切的担忧和被我欺骗的愠怒。谎言被揭穿,我很尴尬窘迫,我立刻解释道:“爸,只是个肺炎。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好很多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实话。要不是我来看你,我还不知道你病成这样。你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爸爸坐在沙发边,又替我掖了掖毛毯,彻底把我盖严实了。
齐俊林的妈妈这时发话了:“程先生,咱们先吃饭吧。饭都做好了,您尝尝我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