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朝生颜·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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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晓自己是谁，似乎只是一觉醒来，我就成了一个魂魄。然而像我这样的魂魄于这个尘世更是格格不入，因为我没有记忆。我的前世是谁，因何而亡，在那些个与我擦身而过的活生生的人之间，有哪几个，曾与我有过交集。
对于所有的这些，我一无所知。
当然不是没有试图寻找过那些过往，但每当有记忆零星的碎片在脑海中聚集的时候，心底会生出淡而清晰的疼痛，它们愈演愈烈，交织缠绕，化为令我窒息的剧痛，我无法忍受，只能放弃，任由那些片断重新湮没在记忆的潮流里。
久而久之，我便不再费心去追寻那些所谓的过去，安然的作一个没有回忆，也没有悲伤与痛苦的魂魄。
其实做一个魂魄并没有什么不好，能看尽世间一切朝夕冷暖，看透所有的生死悲喜，明白因果轮回无非就是如此，不若像我这般的逍遥自在，从不必担心饥饿与疾病，也不必介意风餐或是露宿。
我开始不再有情绪，只有麻木。
只是偶尔看到那些人视若无睹从我身体中穿过，心中会泛起小小的恐慌，那会使我感到孑然一身的孤独，想起自己是被九州万物遗忘的孤魂。
终于有一日，我决意开始自己的旅途，以如此方式，聊以慰藉我漫长而没有止尽的寂寞。
时值三月，杨花纷飞，满目草色，一辆有着精致绣帏的马车行驶在清州的郊外。车内时时传来孩子的笑闹声与少妇的轻嗔。车夫偶尔挥动几下马鞭，驱走午后人们心中的那一点倦慵。
我躺在马车的顶上，欣赏了周围的景致片刻，只觉无甚好看，任由乏意占据意识。
春日的风不急，绵绵软软的拂在脸上，痒在心里，我把衣袖挡在脸上，翻身睡觉不提。
然而春眠未能持久，我被一声孩子气的叫嚷吵醒：“娘，车顶上有个人耶。”
我闻言，睡意全无，坐起，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儿从车里面探出头来。我低头，身体还是虚无的半透明，难道车顶上还有人?环顾四周，一片空旷，并无人影。
马车却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妇人缓步下车，一边嗔道：“杵儿，你可知如此多危险。”说罢抬首看车顶，我并不急于逃遁，嘴角噙着一抹笑，静静的看着她。妇人的眼眸很温宛，直入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
这就是所谓的阴阳眼么？
思绪流转件，听得那少妇道：“春寒料峭，车顶上寒气颇重，姑娘何不下来到车中一叙？”
看来对我很好奇呢。
我莞尔一笑，从车顶轻轻飘下，落到她面前。原想以我魂魄之身吓吓这妇人，却不想她面色如常，笑吟吟的看着我。心生懊恼，悻悻然上了车。
马车内甚是宽敞，大而松软的皮垫子上坐着一个小娃，毫不怕生的看着我，小脸水嫩水嫩，没得让人生出想捏一把的冲动。
妇人对着车夫嘱咐了句什么，撩了帘子进来，挨着我坐下。
马车复又驶动，凉风伴着泥土的香气闲闲得从帘缝里漏进，很是舒适。
少妇却再未看我，只一味慵懒的半卧在点子上。我看着她，半晌无语。
突然耳边传来她微染倦怠的声音：“姑娘莫不是有话要说？”
她转向我，我蓦然发现她比我想得要年轻许多，只有十七八岁的光景，比我大不了几岁。然而心念一转，以她的谈吐与气质，绝非常人，或有驻颜之术也未可知。
“姑娘想得不错，皮相只是表表，年龄这种东西，于姑娘于我都是不重要的罢。”
我甚为惊讶，她居然能洞悉他人的内心，奇人啊。
我缓缓开口：“夫人果非常人，想必在我卧居车顶的时候起，妇人就明了一切了吧。”
妇人的嘴角晕开一抹笑，道：“姑娘也并非常人啊。”
我轻笑：“夫人既知晓一切，又何须要我直言，我何止并非常人，我根本就算不得人啊，不过是个孤魂罢了。”
妇人道：“姑娘本是随性之人，想必不会在乎有没有那一副累赘的躯壳吧。今次相逢，即算得有缘，我名唤晁妍，姑娘高姓？”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我早已忘却自己是谁，夫人的眼既能看透我的魂魄，可能看清我的前尘往事？”
妇人轻轻蹙眉：“叫我晁妍，不瞒姑娘，我确曾试图了解你的前世，但不知缘由的看不清，似乎被人下了禁制。”
我挑眉：“禁制？那时……法术？”
晁妍颔首道：“是，这是一种强大的幻术，可以封锁人的记忆，甚者，控制人的心智。”看到我脸色剧变，她又道：“姑娘已成魂魄，便不会被控制。”
我道：“那晁妍你又是从何得知的这种幻术？”
一旁的小娃突然出声：“因为娘是最强大的幻术师啊。”
我正了正身体，饶有兴趣地问：“噢？那为何……”
晁研知我所指，作势要打那孩子：“杵儿又胡说，我哪里是什么最强大的幻术师，不过是门中翘楚罢了。”说罢朝我点点头，“小儿寒杵，让姑娘见笑。”
我扬眉：“孤灯燃客梦，寒杵捣乡愁？”
晁妍道：“想来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杵儿并非是我所生，其实他与姑娘一样，是没有过去的人呢，我救醒他的时候，他除了记得自己叫寒杵以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这孩子天赋异秉，我不过是教了他些粗浅的幻术，他竟能看出姑娘了呢。”
她复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我的修为尚不精，不能为姑娘解这禁制。”
我微笑：“你又何须自责，我已在这世上做了数百年的孤魂，那段过去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数百年来，须得忍受无人相伴的寂寞啊。”
晁妍道：“我正要带寒杵回师门，也许师父能解得了这禁制，姑娘何不与我们同行。三人相伴，至少不那么孤独。”
我道：“如此再好不过，不过，不要再叫我姑娘。”我顿了顿，“今朝于我而言就是新生，晁妍你随便唤我便好。”
晁妍一笑：“那我便唤你，朝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朝生颜·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