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玕榣》叶之羽

2、逼迫

　　当凤族帝君琉玳正悠闲地窝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睡着午觉，忽然就被一阵犹如盘古竭尽全力分开了天地混沌的巨大轰隆声给惊醒了，于是瞬间气得跳起：“谁家不要命的娃儿竟敢吵嚷老子休息！”
　　声源处是一个巨坑。
　　琉玳很不矜持地大跨步上前往里细细望去，后一愣，眉开眼笑：“阿芨，又被人家小公主踹回来啦？”
　　云芨无言，吐出嘴里的一根草灰溜溜爬起来，这才发现精心准备的红衣不论衣领袖口都沾遍了泥土，狼狈极了。
　　琉玳笑吟吟坐回了自己奢华的躺椅上：“那小公主真会替我着想，这么快就报了我多年前的仇了。”
　　云芨这才迟钝地想到多年前被玕榣踹回来后曾同自个儿父君打了一架，没想到这么久了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他还记得，果真是记仇得很。
　　注意到儿子满面打着坏主意的神情，琉玳一个激灵慌忙咳了两声：“你六妹即将出嫁，云芨，你再去同她聚聚吧。”
　　“怎么那么快？”
　　琉玳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她自己等不及要和鹤羽那小子双宿双飞了！”
　　鹤羽先前不是正和龙族神女日日卿卿我我吗？这么快就被景苡收服了？云芨不禁沉思着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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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六妹，这是青丘帝君难得送我的上等仙茶，你试试？”
　　看着自家哥哥破天荒头一回对自己讨好，景苡莫测地眯了眯眼放下膝盖上的册子：“说吧，这仙茶你要价多少？”
　　“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不卖关子了。”看见自家哥哥一脸正经严肃，景苡想该不会是妖界来犯这等大事儿吧？于是亦难得肃静了面容听着。
　　云芨深吸一口气……
　　“六妹！求你告诉我该如何收服一只小狐狸的心吧！你要怎样的代价我都答应你！”
　　“……咳咳咳！”景苡被喉咙口的仙茶呛了个正着 ，连忙开始剧烈地咳嗽，云芨殷勤地递过一块帕子。
　　“这等破事儿别来找我我不知道！”景苡甩袖而走。
　　“哎哎哎……”云芨手忙脚乱追上去扯住她一线衣角，“连鹤羽这等专情到傻的仙鹤你都能将他的心拽了来往你怀里揣着，一只情窦未开的小狐狸而已你一定可以的！”
　　景苡满脸的不屈服。
　　“六妹？好妹妹？”
　　半晌。
　　“一句话！你屋中三株万年决明子，交不交换！”
　　云芨愣住，极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成交！”
　　景苡立即眉开眼笑拉他坐下：“你早点自己说不就成了！”说着凑到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话。云芨越听越吃惊：“这！”
　　景苡不满：“这什么这！你个榆木脑袋！你想啊，小公主一直活在她父君母后甜到腻歪的宠爱里，哪受过什么痛啊，让她拜个上神为师，再加上她的天性懒惰一定会被自己师父以各种残忍的方式惩罚，那等她受够了苦，你再去把她抱在怀里用甜言蜜语哄上一哄，她还不得被你感动得痛哭流涕以身相许啊！”
　　“这貌似有道理。”云芨想了想，颇为赞同。
　　“那是！”景苡豪爽地哈哈大笑，伸手大力拍他的肩，“这可是我景苡的独门绝招，一般人我都不教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哥的份上，你哪有这般好运气！”
　　是看在三株万年决明子的份上吧！当然这会儿云芨被她拍得小命只剩半条了，自然没力气戳破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何时曾活得这般窝囊过！
　　而就在另一头，荼蘼纷纷从青翠的叶尖跌落而下，落尽梦幻。
　　“大中午的前来找父君，榣榣你是有什么事？”泽岐这才刚刚睡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身，又伸着狐爪捏了捏女儿精致的小脸蛋儿，架势大到有调戏的程度。
　　“你以后别再让云芨来了。”玕榣面无表情说着，语调霸气到丝毫不容他说一个不字。
　　“所以……你又把人家赶走了？”泽岐一脸的淡定，吃着葡萄喝着仙茶，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至于女儿的诉苦……早已数不清有多少次，他若不练就一颗狐窝倒塌都能淡定自如的心简直太对不起宝贝女儿。
　　见玕榣依旧以面无表情面对着他，泽岐本能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一颗紫葡萄干干笑了笑：“好像有什么人落水了父君听到了有人喊救命，先走了啊！”
　　“站住。”心不在焉的语气，却令他浑身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泽岐一僵，犹如被判了死刑。
　　玕榣一步一步慢吞吞走近，轻声道：“父君，你是不是和云芨说了什么？”如果没说什么，云芨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挑衅她？
　　“啊哈，今天天气真不错。”泽岐眨眨眼，开始阿谀奉承地干笑，然而还没有笑完，天上就开始惊雷轰隆，劈得地面一片焦黄。
　　吓死他了！险些被劈成了灰狐狸！
　　“父君，我的生辰礼物呢？”
　　嘎？
　　“生辰礼物？”泽岐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变脸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只是一刹那，甜甜的嗓音再次响起：“父君，我还想吃糖葫芦。”
　　泽岐咽了咽口水，慈爱地半蹲着身子摸了摸她雪白的长发：“好！糖葫芦算什么？只要是我的榣榣喜欢的，就算你想吃英水里的人鱼父君也给你抓来！”
　　玕榣乖乖点头：“好！”
　　等到她终于走了出去，泽岐也慌慌张张从另一扇门奔了出去还一边奔一边喊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玕榣这死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般乖的神情她一定是病了还病的不轻还是快找个大夫吧！”然而他太紧张了一个刹不住脚直接跌进了湖里，又愣了一秒后慢半拍地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救命啊啊啊！”
　　鉴于声音实在太大了，在另一头的玕榣有些诧异。
　　“咦。难道真有什么人摔进湖里了？”
　　那一刻，泽岐脑瓜子里就只有一句话。因果轮回啊因果轮回，果然是要报的！前一刻他刚种下了咒别人落水的因，下一刻自己落水的果就生生报到他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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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整整三日过后。
　　玕榣生辰当天。
　　泽岐端坐于上座，帝后辛梧温婉地倚靠在他身边。而此时此刻，这雪缈殿内还聚了好些不相干的人。
　　左侧是凤族帝君琉玳和凤族帝后萝夷，以及凤族太子殿下云芨。而至于右侧……
　　一脸不安分的玕榣。
　　——我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不想再看见你吗？
　　云芨径直抛一个媚眼过去：小榣榣真没礼貌，要叫哥哥。你看哥哥对你如斯痴情，娶你个骄横的小狐狸绰绰有余！
　　玕榣恶瞪他，目光十足威胁：我才不要嫁给你！你敢娶我有你好受！
　　云芨满面嘲讽：这么刁蛮的笨丫头，除了哥哥谁敢娶你啊。
　　那我大不了就终身不嫁！说吧，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一凤一狐进行着眼神交流，隔老远都能看见两双眼眸中的挑衅了偏偏他俩父君脑子都天生缺根筋。
　　琉玳八卦地瞅瞅儿子，泽岐八卦地瞅瞅女儿 ，见他俩眉来眼去的，双方眸子微微眯起，也在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后，在心里达成了某种残忍的共识。
　　“礼物！”玕榣甜甜冲着父君说道。
　　“玕榣，小云芨修为极高，身份又尊贵。将来你是得嫁过去的，修完太低如何配得上！”泽岐严肃地斥责道，“所以，你的生辰礼物就是——让你好好修行去仙云殿拜夙栢上神为师，让人家好好教教你何为修行之道！”
　　呼！终于报仇了！
　　云芨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玕榣眨眨眼，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老半天后，才终于恍然大悟。
　　这厢，是在报复自己！太无耻了。
　　“帝君请三思啊！”闻言的辛梧震惊了，扒拉着夫君的衣袖迟迟不肯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了上去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帝君哪——咱们的榣榣是我们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从小过的就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听闻那夙栢上神从未收过弟子且性情冷漠您这是要我们榣榣的命哪！”
　　“伯父，伯母说得对，您就饶了榣榣这回吧！”云芨也开始假惺惺求情。小榣榣，感动吧？快扑到哥哥怀里来吧！
　　“辛梧你也是！从小到大要不是你宠着惯着这浑丫头哪会如此！今日本君就将你打入柴房扔你一堆书好好教你究竟何为教子之道！”
　　“我说泽岐老弟啊，榣榣这孩子活泼好动甚得我心，何必让她去受苦啊？何况阿芨喜欢的就是她这个性子……”琉玳原本正饮着茶观摩这场不请自来的好戏，却莫名被爱妻萝夷掐了一把，只得清清嗓子为之求情。
　　奈何这日泽岐已攀到无耻的最高级了，任谁都劝不动。于是玕榣无可奈何的认命，辛梧被关柴房，又被嫌弃的扔了几个册子：“辛梧，你自己好好看罢！过几日本君亲自考你！”
　　辛梧颇哀怨地瞪着那抹欠揍的背影，难过地抹了抹眼泪：“泽岐你这天杀的，我好歹也是鹤族长公主，当初瞎了哪只眼才会嫁给你……”
　　“妹妹莫气，姐姐不也嫁了这么一只迂腐凤凰嘛。我们都是过来人，何必同他们一般见识呢。”萝夷甚心酸地从窗缝里伸进一只手，辛梧大哭着握住。就这样，一鹤一凤就这么姐妹相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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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玕榣很讨厌云芨，因为自己被莫名其妙认了师父，母后又被关了。
　　于是，她认为一切都是云芨的错。
　　于是，云芨开始被玕榣满上界地追杀，扬言要打得他哭爹喊娘。
　　于是，泽岐与琉玳相约亭中饮茶，二人惬意地眯眼晒太阳，望着愤怒暴走抓狂的玕榣和委屈且尊严碎一地的云芨，他们的想法倒可以说是出奇的一致——
　　“小两口打打杀杀，正常。”顿了顿，又道，“这是他们打算加重自己于对方心中印象的特殊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