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舒娘

51、第 51 章

　　梁云舟并没有加班。
　　或者不像林苒想象中繁忙。
　　他空降到研究部门，不单单是为了林苒，比起唐嘉言治病救人的理念，梁云舟一直更感兴趣的是新药物的研发方向。
　　前段时间，唐氏旗下的研究院聘请到美国著名生物医药专家丹尼尔博士，梁云舟与丹尼尔是师生关系，丹尼尔主动邀请他参与这次的药物实验，恰好梁云舟空出一段时间，便没有拒绝。
　　小兔子碰见她就紧张，梁云舟于是故意错开上下班的时间，减少两人的碰面，他希望能给林苒一点适应的时间。
　　这在唐嘉言看来，梁云舟趁火打劫把人骗回来，这会儿又玩起公子哥欲擒故众那一套，不愧是禽兽!
　　身旁唐嘉言讽刺完，梁云舟便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扔了一只抱枕过去，脸上明晃晃得写着‘你懂个屁’四个大字。
　　难得休假，唐医生原本要去泡妞的，没想到被梁云舟薅公寓里打游戏，两个成年男人跟智障似得坐地毯上厮杀，旁边堆满了喝剩的啤酒跟零食，怎么看怎么也不是唐医生向往的周末。
　　这会儿被梁云舟扔了个抱枕，索性把游戏机扔了，有点懒洋洋得半靠在沙发垫上，忽然转移话题：“徐卉卉那天打电话偷偷问我宋家的事儿。”提到徐卉卉，唐嘉言依然满嘴发苦，忍不住灌了口啤酒。
　　梁云舟灵活摆弄游戏手柄的手指便顿了顿，他按了暂停，侧头稍稍看了唐嘉言一眼，口吻很有些凉：“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照实说呗，人家一家现在被你们害得挺惨的，徐卉卉听说他爸爸脑瘫也没钱送医院，搁电话里就跟我哭。”想到徐卉卉哭哭啼啼的模样，唐嘉言就忍不住头疼。
　　梁云舟皱了皱眉，他想起徐卉卉冲动不计后果的性子，下意识就问：“所以，她想处理？”
　　“嗯，让我找个明目，给宋家送笔钱或者给宋爸安排好的疗养院。”
　　“怎么找？你给我消停些，让徐卉卉也消停一点，露出半点马脚，她就等着jason跟他离婚吧！”梁云舟忽然仍了手柄，抬高了嗓门，隐隐带着火气。
　　唐嘉言也火了，他这儿还没啥动作呢，梁云舟倒是先预防起来，顿时也火冒三丈道：“你还真别冲我发火，这孽是我做下的吗，还不是你们几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舟子，你不就担心事情暴露，被你家那小白兔知道吗？”说着，唐嘉言似笑非笑的，讽刺意味明显。
　　梁云舟松了松领口，站起来，用一种唐嘉言很少听到的严肃口吻：“唐嘉言，我今儿把话给你撂这儿，你巴不得徐卉卉离婚的私心的懂，但你不要在背后给我搞些小动作，这儿事你跟徐卉卉都不准插手，我管！但是谁要是敢泄露一点风声，咱朋友都没得做！”
　　说完也不看唐嘉言什么表情，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迈着长腿往屋外走。
　　唐嘉言那点儿小心思被点破，又脑又怒，狠狠得将抱枕砸了过去，忍不住嘲讽：“梁云舟你TM就重色轻友吧，我看你能把人小白兔追到手不，追不到你就等着我看你笑话！”
　　被砸中后背的梁云舟连头都没回，压根儿懒得理他，打开门就走了。
　　剩唐医生一个人躺地毯上，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凄凉。
　　属于单身狗的凄凉......

　　梁云舟是坐唐嘉言的车子来的，这会儿跟唐嘉言一块儿喝了点啤酒，也不好开唐嘉言的车回去，自从住医院附近，怕林苒觉得不自在，便给司机放了一段时间的假，此刻翻了翻手机，打算找个助理来接，却意外的翻到林苒的电话号码。
　　都这个点了，他估摸小白兔又窝在房间里，应该是怕尴尬，林苒大多时候待在房间里不出来，真跟躲洞穴里的兔子似得。
　　有好几次，梁云舟会忍不住敲对面的门，他想看看她，或者简单的说几句话也好，但是想想对方一脸紧张的模样，又硬生生忍下来，觉得还是再多给她一些时间。
　　这会儿梁云舟借着那点微薄的酒意，顺手就将电话拨出去，一来想试试自己的号是不是还蹲对方黑名单里，二来，大约也是想听听林苒的声音，哪怕一两句也好。
　　没想到几声之后，那头很快接起来：“喂？”
　　梁云舟愣了愣，没料真的能打通，忍不住提醒她：“是我。”
　　对方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有磁性，林苒顿顿，才说：“嗯，我知道。”
　　梁云舟唇角不自觉得往上扬了扬，声音软的不像话：“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林苒咬了咬唇，点头：“嗯，有事吗？”既然跟梁云舟住一起，总会不可避免得跟对方产生交集，林苒自然得将对方号码改成正常的联系方式。
　　但是这会儿被他刻意点出来，林苒怪不自在的。
　　这头梁云舟却因为对方简单的几个字，心情意外得好，少爷得寸进尺得脾性又犯了，忍不住问她：“会不会开车？”
　　林苒不知道梁云舟想干嘛，很老实的答道：“会的。”
　　少爷便很淡定的问她可不可以开车去接他，离家不远，唐医生当初也挑的是离医院比较近的地方，车程二十分钟左右。
　　“我喝了一点酒，不大方便，麻烦你了。”末了梁少爷客气得说，仿佛人生根本没有打车的选项，“车钥匙在玄关，地址我定位给你微信，你微信是这个电话号码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苒还可以说什么呢，只‘哦’了一声。
　　其实有那么点不情不愿的意思，可是被梁云舟自动忽略了，反而又莫名觉得对方简单的一个‘哦’字，听起来就很乖。
　　成功加完微信的梁云舟心情便格外愉悦得在高端公寓门口的接待处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等林苒。
　　却又不可避免的想起方才与唐嘉言的对话。
　　徐卉卉正处于被愧疚折磨的阶段，大约是想抱着这种心情尽力去弥补，可是她找唐嘉言，以唐嘉言那顾头不顾尾的个性，实在太容易露出马脚。
　　宋家是要帮的，但是事情必须处理得十分隐秘，不能让宋家与林苒有起一丁点疑心。
　　想到这里，梁云舟拧了拧眉，拨通助理的电话。

　　林苒开车到的时候，在公寓门口的停车场张望了一下，没看见梁云舟人，只好给对方发了条微信：“到了。”
　　梁云舟没回。
　　林苒便有些百无聊赖得在驾驶坐上等着。
　　不一会儿，车门被打开，梁云舟长腿长脚的上了副驾驶。
　　“谢谢。”倒是很客气的。
　　“不客气。”林苒声音有点小，又忍不住提醒他，“要系安全带。”
　　梁云舟挑眉，嘴角弧度牵了牵，很自觉得系上了。
　　林苒启动手刹，不一会儿便听见他问：“吃晚饭了吗？”
　　晚饭倒没有跟周铮铮一块儿，林苒吃的泡面，便点头。
　　谁知道梁少爷接着说：“我饿了。”
　　林苒差点说出家里有泡面的话来，幸好及时刹车，想了想，也只好说：“那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正中梁云舟下怀。
　　所以梁云舟客气啥啊，他是一点都不客气。
　　这个点儿，附近商场还热闹着。
　　入冬的天气，夜间呵口气都是冷意，林苒出来得匆忙，只穿了一件薄款的连帽卫衣配帆布鞋，衬得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一只，下车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车身另一头的梁云舟自然听见了，下意识皱了皱眉。
　　走近的时候便忍不住探了探她额头；“感冒了？”
　　他比她高出一大截，整个身体忽然笼罩过来，林苒鼻尖忽然便全是对方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全是那天那个吻，脸腾一下就红了，条件反射得往后退一步：“没有。”垂着眼帘。
　　额头不烫，倒是没有发烧的样子，再瞥一眼她薄薄的卫衣：“穿这么少？”
　　林苒就有点烦，不知道梁云舟怎么忽然跟个老妈子似得，又要吃饭，又要管东管西的，干脆往前走：“你想吃什么？”
　　谁知道刚跨了两步，梁云舟轻轻巧巧得拧着她的卫衣帽子，将人拧回来：“走那么快干嘛！是你吃饭还是我吃饭？”
　　她被他拧得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撞在梁云舟怀里，一时又羞又恼，顿时整个人都红得透透的。
　　梁云舟焉儿坏，见人脸红，也不戳破，装得跟个没事人似得，将人往怀里摁了摁，还装大爷：“我喝了点酒，有点醉，你得扶着我点。”
　　林苒简直快气死了，觉得梁云舟就是装蒜，而且还是个无赖，动不动就喜欢动手动脚，也不忍了，一脚踹梁云舟腿上，从人怀里钻出来。
　　别说，一脚踹得还挺疼，小丫头片子看着乖乖顺顺的，下手一点不留情面，梁云舟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要是不想吃饭，就回去吧。”林苒端端正正站在那里，干脆说道。
　　让她适应一个星期，没想到脾气见长。
　　但不知道为什么，梁云舟心头反倒有点乐。
　　比起战战兢兢的林苒，大概这样的她看起来更鲜活些。
　　“吃，怎么不吃！”他嘴角翘了翘。
　　挑了一家日料店。
　　装修也是深幽的日式风格，精致的小格子间，桌子小小的，只够两个人对视而坐。
　　梁云舟倒是真的有点饿，把菜单上的寿司点了三分之二。
　　自从上回跟梁云舟吃饭，林苒便发现梁少爷有个毛病，吃饭不管人数，永远是一大桌子菜，然后永远吃不完。
　　比如她都那么爱吃了，也还是吃不完。
　　而梁云舟刚好相反，吃东西很有吃相，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什么菜都是浅尝辄止，且动作优雅，举止矜贵。
　　所以最后就是梁云舟没几筷子就收了手，颇有兴致得观赏对面林苒吃饭。
　　林苒这姑娘吧，属于那种典型的吃饱了还能再吃两口的人，梁少爷点餐，林苒也不好置喙，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帮着塞。
　　落梁少爷眼里，就是一标准的吃货，吃货也分可爱型跟不可爱型，梁太太肯定是可爱型的。
　　梁云舟都搁筷子了，林苒也不好意思再吃，准备放下餐具，谁知道梁云舟特别贴心的鼓励她：“没关系，再吃点，老婆能吃旺夫！”
　　林苒刚塞进嘴里的寿司差点没喷出来，呛了呛，实在咽不下去，埋头吐垃圾桶里了。
　　再抬头的时候梁云舟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把桌上的饮料递了过来。
　　梁云舟的肤色偏古铜，手指修长，典型的类似医师的手。
　　林苒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
　　她觉得梁云舟有点故意。
　　只好问他：“吃好了吗，回去了吧。”
　　“想不想看电影？”对面梁云舟却忽然问。
　　他穿一件双排扣的黑色风衣，内底是白色圆领针织衫，发丝漆黑柔软，在格子间金黄的灯光里，衬得轮廓分明的五官有几分温柔。
　　林苒刚想开口拒绝，梁云舟已经起身，拍拍她脑袋不容拒绝得说：“我想看。”
　　其实只是心血来潮，梁云舟想。
　　吃饭，看电影，可以的话入冬了，他还想给她挑几件暖和点的衣服。
　　林苒是那种带着烟火气的姑娘，梁云舟第一次跟她轻轻松松地吃顿饭，便仿佛被拉入这种烟火气息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熨帖。
　　普通情侣吃完饭通常是去看电影吧，梁云舟想。
　　所以那天晚上，两个人真的就去顶楼看了场电影。
　　还是动画片，因为最近的场次，只有动画。
　　动画片意味着好多家长带着孩子来，梁云舟是没有这种周围都是熊孩子这种颇为吵闹的观影体验的，想放弃，侧头一看，林苒带着帽子圆溜的眼睛盯着大屏幕，还挺认真。
　　大约她也觉得周围孩子吵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卫衣的帽子扣脑袋上，很正经得盯着屏幕。
　　林苒其实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宋清池去世后她最大的消遣是跟着周铮铮吃吃喝喝，饶是如此，吃完饭也会着急得赶回去照顾宋父。
　　所以电影院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又来过。
　　这几年国内动画越做越好，林苒发现自己很容易被剧情吸引。
　　梁云舟则有些百无聊赖，见她裹着卫衣帽子，那衣服也不知道是几年前的款式，粉红色的帽檐上还有两只兔耳朵，梁云舟便无聊得戳了戳。
　　他戳得林苒嫌烦，人都没看，顺手‘啪’得一声把他作乱的手给拍开了。
　　拍完，两个人都怔了怔，梁云舟是觉得这姑娘胆子肥了，林苒则觉得自己做的太顺手了，梁云舟今天也太招人厌了。
　　惹得她忍不住打他。
　　这算打吧。
　　林苒有点不大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那你能不能好好看电影啊，明明是你说要看的。”
　　得，她还先委屈上了。
　　其实也不疼。
　　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也不好计较，偏偏她那副口气，仿佛他是个多动症儿童似得。
　　只好摸了摸鼻尖掩饰：“你看你的。”
　　我看我的，他想。
　　于是光阴幽暗的电影院里，有人时不时得侧头看旁边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