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搬家》语铃

10、不务正业

　　琪琪真是健忘，自从她的触须退化（好像应该说是进化）成了耳朵，她对信息的瞬间记忆虽然变

　　强，恒久记忆却反之弱化，所幸的是昨日的苦恼，一觉醒来，已被今朝的阳光融化，直至那天烦

　　闷突然暗影袭来。

　　因为渐渐熟悉了传菜部的工作，也参与了外场服务生的一些零碎杂活，琪琪便被调到外场实习。

　　身为领班的服务生是个身材瘦高的大男孩，为人低调，性情随和，和史蒂夫相比，多了几分成熟

　　与稳重，却少了几分热情与活泼。他话倒是不多，尤显得那些女服务生叽叽喳喳叫着，像雀跃枝

　　头。

　　那些绮年芳华的少女们，有几个长得很朴实，即使涂上了口红，那气质也不十分洋气。她们时常

　　爱悄悄讨论餐厅里谁最漂亮，谁最帅，谁脾气最好。

　　“我们领班有女朋友了，Grace。”Sherry轻声对琪琪说。

　　“Grace是谁啊？”

　　“就是前面楼道口的迎宾小姐，也是我们餐厅最漂亮的。”

　　琪琪听了，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美女。

　　不一会儿，Grace真出现了：虽然穿着样式古板俗气的长款旗袍，却难掩她的娇媚，她皮肤细

　　滑、白里透粉，真如戴安娜玫瑰那般色泽动人；五官清爽，眼神又流露着一丝丝似有似无的骄傲

　　与自信；说话时又不免散发女人的魅惑，不像轻佻，却又几分戏谑的风流。

　　琪琪也觉得她应该是服务员中最漂亮的，因为她最有女人味。

　　在女服务员中有两种是可以被称为女汉子的：一种是性格温和却长相粗糙、手脚勤快的；另一种

　　是长相女人、性格男人的。

　　琪琪正埋头帮着后台准备东西，突然一大粗嗓子在耳后炸开：“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抬头转

　　身一看，是个脸蛋俏丽身材壮实的女孩在说话，那气色好得，让长着痘印的两颊飞起浓色的酡红

　　来。

　　这女孩和一个男服务员大声说笑着，男孩子长得高挑，相貌清秀，他平素里神情冷漠，一笑起来

　　时却一分清爽一分妩媚，这干净无痘的白净脸上五官十分清朗，与浓眉大眼的帅哥不同，是异样

　　的魅力。

　　琪琪心中泛起微澜，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男孩女孩相谈甚欢的样子，只是女汉子和男神之间少了一种触电似的热烈或蜜糖似的胶着，反正

　　他们之间的这种状态对琪琪来说没有强大杀伤力。

　　琪琪从史蒂夫那里知道了男孩的名字：乔。

　　虽然她喜欢乔的气质，却觉得乔很冷。也许只对她冷吧。有时她和他正面遇上，他总是面无表

　　情，形如蜡像地和她擦肩而过，她不知道为何乔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她？琪琪的心蓦然从温泉跌

　　入寒流，更多的是不解。

　　唯一有点好受的是，史蒂夫很热心地教她帮她做事，有时还会“倚老卖老”以早“出道”的身份

　　语重深长地说：“有些话不要多说，事多做就好了。”

　　“为什么呀？”

　　“以后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呵呵！”琪琪一时手痒痒，很想打他的头，又怕粗鲁莽撞，不由问道：“可以打你

　　的头吗？”

　　“打吧，我很大方的。”史蒂夫笑呵呵的。

　　琪琪伸手拍过他黑发浓密的头顶，露齿一笑。

　　“门牙快掉了。”史蒂夫的开朗，一时又反衬出乔的冷漠，琪琪于是好奇问道：“那个叫乔的，

　　好像不爱说话。”

　　“我们这儿的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乔，就那样。”

　　忙忙碌碌的工作中，有些辛苦让人坚强，有些却让一些人心酸。也许因为年轻和社会角色的缘

　　故，所以即使男孩女孩们的脸上出现疲惫神情，心里也并不十分舒畅，却很快就消化掉工作中的

　　不快，有时候有人嘴里哼哼着：“她还只是副的呢，还这么嚣张！”第二天被他背后指责的餐厅

　　副经理一下指示，他还是乖乖受命、老老实实做事去了。

　　有好长一阵子，琪琪淡忘了她对乔的情绪，因为他们几乎没搭过话，没有交集仿佛就没有瓜葛，

　　可也就没有深化的希望。琪琪总隐隐约约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心情愉悦而自然的，她不知道

　　如何处理这种尴尬局面。在她空白的爱情史上，唯有她的迷茫像雾气升腾，她不知道人类社会有

　　种爱叫“苦恋”，尽管对于盲目寻爱的她而言，只不过是“青涩的喜欢”。

　　为人豪爽的餐厅主管自从“进修”回来，愈发自信与干练了。周末她安排了一场粤语培训课，给

　　正式员工“补补脑”。

　　女汉子Judy也来报到了，休息日一身亮色休闲T恤的她，显得神采奕奕，脸上绯红一片，犹如山

　　茶花开。

　　乔也在人堆里，今天倒是和颜悦色。看着他们一伙人兴致勃勃地排排坐，“老师”在白板上奋笔

　　疾书，琪琪这局外人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琪琪心情有些异样，不知是醋意还是悲楚亦或失落，突然她很想那女汉子赶紧和乔凑成一对，以

　　便自己早点死了这份心。

　　偏偏女汉子和男神不步入正轨。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学员们完成了发声练习，最后四下散去。

　　乔走向餐厅后台时，嘴里还饶有余味地说：“这粤语挺有趣的。”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前

　　边的人听的。

　　琪琪正好走在乔的后面，鬼使神差地心痒手痒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乔兀地停住了，惊愕地伸手

　　摸了摸自己的头，顷刻转过脸来瞪着琪琪：他的瞳孔放大，怒目直视，使他原本线条柔和的脸变

　　得严厉，肌肉跟着扭曲，说话语气也变得十分生硬：“你干嘛打我头！”

　　原本含着微妙情绪——又喜欢又怄气的“打情”并没有换来“骂俏”，琪琪一时惊觉，心里一下

　　就后悔鲁莽动手了，嘴上却十分硬气：“打一下又没关系，史蒂夫的头我也打过。”

　　这句话，简直火上浇油，乔一番“理论”：“史蒂夫是史蒂夫，我是我，你不知道男人的头不能

　　随便打的吗？”

　　乔一通训话，倒是一个脏字没有。虽然琪琪被训了，可是乔说的话没有让她不舒服，但他反应激

　　烈的面部表情和冷漠生硬的语气却让她如被针锥，如入冰室。

　　奇怪的是，后来乔和琪琪正面遇见时，表情没以前冷了，可是琪琪的心，也不热了，就像热气球

　　遇到过寒流，总会消散去一些热量，慢慢地，无缘的人无言的结局，最后只剩下浅痕。

　　人类社会的爱之初体验，对于一只变形蚁，既单纯又没有实际意义，也许应该说有点警示的意

　　义：小试牛刀，试试爱情这剑刃利不利。琪琪知道了，爱，或许是绵里藏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