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与你不可辜负》花羡千曳

14、这么近那么远

　　事情的起因太过简单，不过是因为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怀恨在心的仓持明日香找到本就对七濑窈心怀不忿的铃木加恋，把昨天的八神太一为小窈出头的事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在她面前讲了一遍，还把问题上升到了“是跟整个文艺部作对”的层面。
　　“我还是觉得….这样把人关在器材仓库，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松本莉香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开口，“毕竟今天是周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
　　“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怪她七濑窈蠢到跟我抢东西，”铃木加恋满不在乎地勾起嘴角，“就算追究也不过查到那个传话的丫头，她还有胆子供出我们不成？”
　　而在她们身后从暗处转出的秋山凛脸上带着复杂莫测的神色。
　　绝对不是什么会多管闲事的性格，这种校园里的互相陷害心机诡计她冷眼旁观了不知多少。
　　脑海里却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昨天雨中将伞递过来的那个少年直率的目光，坦荡荡的注视，毫无保留，又想起少女把书捡起来放在自己桌子上时淡淡的一句“我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莫名有些动摇。
　　因为忘写功课被教导主任发现而遭到一顿痛批，还不得不留下来补完，八神太一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走出办公室，直叹自己最近真真是流年不利。
　　在走廊的尽头遇见了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的秋山凛，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前一秒，少女却抬头把冰冷的目光投向自己。
　　“七濑，器材仓库。”
　　言简意赅的表达，从简单的字句中摄取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少年做出迅速的判断，心突然抽紧，眉头蹙起一个结。

　　七濑窈在原地傻了半天才认清自己中了圈套被关在了这里的事实，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搜不到信号，大声呼救，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响应，这样幽暗的空间连一个可以爬出去的通风口都没有，试了各种办法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少女只有颓然地坐在地上，决定听天由命。
　　一旦安静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越是试图遗忘的东西，越是顽固地赖在脑海深处不走。
　　阴暗潮湿的空间，让人作呕的腥臭，尖刀贴在脸颊上冰冷的触感，眼前的人面目狰狞的嘴脸，大声的恐吓和咒骂，难捱的恐惧，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泪水一点一点把视线模糊。
　　为什么就是该死的忘不掉。
　　等少年费力地打开从外面锁住的沉重铁门时，引入眼帘的是七濑窈正安静地蹲在昏暗仓库的角落，背脊紧紧贴着冷冰冰的墙壁，两只手环在膝前，整个人缩做小小的一团。
　　八神太一轻手轻脚地靠近，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才听见她紧闭了双眼，正小声念叨着什么。
　　惯常的清甜嗓音此时已经染上了哭腔，尾梢还拖着颤音，是恳求的语气，反复呢喃的话语因为哽咽而显得含混不清。
　　太一看到眼前满脸都是泪水的少女，只觉得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把，他伸手扶住七濑窈微微颤抖的肩头，放轻了声音唤她，“小窈….小窈？“
　　被叫名字的少女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抬头望向他，空洞的瞳孔缓缓聚焦。
　　“….太一？得救了啊。”抬起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眼里还噙着水意，表情却褪去张皇，慢慢攒出一个笑容。
　　分明是眉眼弯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太一还是轻易地从她比平常幽深几分的眼眸中分辨出欲盖弥彰的凄惶。
　　究竟是习惯伪装了多久，才会让你哪怕不安无助到要死，还是要故作镇定强颜欢笑？
　　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
　　男生紧蹙的眉头解开，脸上浮现一个安抚的笑容，轻轻地，跪下去，把身形单薄的女孩拥入怀中，左手抚上她后脑细细茸茸柔软的发，渐渐用力，深深抱紧。
　　耳畔一句低语，“没事了，我在。”
　　七濑窈将下颌搁在少年的肩膀上，从相拥的人身上逐渐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仿佛可以治愈所有。
　　于是终于可以不管不顾地大声嚎啕，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一并倾吐。
　　因为你在，还好你在。

　　日子在明晃晃的日光中不紧不慢地过去。
　　距离上次被莫名其妙关在仓库里已经快过去一个礼拜，每每想起小窈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拥抱时男生身上清爽的皂角香味，眼帘下制服衬衫肩线处细密的针脚，明明是盛夏的季节，却感到周遭花香四溢，草种轻扬，时间和空间的齿轮咬合得刚好，一切都定格在一瞬间，心脏被温热的血液慢慢包裹起来，所有阴暗可怖的情绪统统烟消云散。
　　温柔的，宽容的，真实的，清晰的声音----
　　没事了。
　　七濑窈再次在国文课上走了神。
　　可惜从那以后，尽管是同班又同社团的两个人，对话的机会却少得可怜，似乎又回到了初见的状态，一天又一天过去，心里一直高喊着“谢谢，谢谢，谢谢你”，却什么也做不了。
　　少女微微侧过头，用余光偷偷往后瞟，少年依旧是单手撑着头补眠的状态，连视线也不会和自己有片刻交集。
　　其实比谁都明白那只是普通的安慰，只是看着你哭得太过狼狈，出于一贯善良正直的本性而没办法袖手旁观罢了。
　　心里的懊恼一浪高过一浪。
　　而闭着眼假寐的少年其实睡意全无。
　　从在狭窄的巷道里把她救下来之后，仿佛就倒霉地再也脱不了关系。
　　一开始信誓旦旦地不欲和她再生牵连，后来却和初衷背道而驰，在仓库里看到她满脸绝望的神情时，心里的悸动已经超乎寻常。
　　而世界里向来只有吃饭睡觉踢足球的少年，根本应付不来这样复杂的情绪，本能地把少女视作重大麻烦，采取了不去想就不头疼的逃避态度。
　　任凭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说不清是为什么，八神太一的心里有点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