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池玙

3、第 3 章

　　那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在苏暖烟走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小姐？”柳玉有些疑惑地看着浅笑着貌似心情不错的少女。在姑苏的时候，苏长安很少亲近什么人，除了柳家的一老一少，便是司柏南。
　　苏长安像是明白她的疑惑，轻轻笑道。
　　“我啊，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她索性闭上了眼，感受三月里微凉的春风，轻软的阳光和弥漫的花香，“我和她们这么久以来一直僵持谁都不先动手，与其让她们出其不意导致我们措手不及，不如先发制人，让给她们一个‘细缝’，也好做好准备。”
　　寥寥几语，柳玉对于苏长安的城府心惊。没有害怕或者厌恶，只有欣慰。很多时候，苏长安都安静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姑娘，不是那种文静，而是从骨子里就透出来的沉寂。小时候，柳云辰一直以为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是随着长安的成长，柳云辰才明白，这是一种对于生活的无欲无求。她始终是笑的，哪怕病发疼得满头汗珠的时候，她都可以笑着安慰说，舅舅，我一点也不疼，真的。
　　那种笑，真的很容易让人相信呢。
　　柳玉眼里的苏长安，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太美好太脆弱，所以认知到她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柳玉是高兴的。

　　晚上用膳的时候，有丫鬟来传话，说是苏襦让她去大厅吃。
　　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司柏南。
　　苏长安一瞬间愣怔的表情不是装的：“南……南南？”
　　司柏南笑着敲了她一下：“没大没小，不是说了让你喊我‘哥’吗？从小到大都听不进。”苏襦只是皱了皱眉，转眼笑道：“我家安儿不懂事，让司公子见笑了。”
　　“南哥哥，姐姐，你们别站着，快坐吧。”
　　到哪都少不了的苏暖烟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苏长安面上浅笑不变，心里把这一屋子的人都问候了一遍，出其不意什么的真是最讨厌了。
　　用过膳之后，苏暖烟坚持表演饭后节目。苏襦和严氏笑得一脸骄傲，偏偏还说“见笑了”。苏长安就真的笑笑。眼珠一转，她咬着牙颤着声道：“爹爹，我身体不舒服，就，就先回去了。”
　　苏襦闻言先是脸色一僵，大约是想到昨日的事，但看了一眼苏长安的脸色就有些犹豫。
　　她早上本来就发过病，她顶着一张素颜脸色苍白轻易可见，倒是一副病美人的样子，惹人生怜。苏暖烟不知怎么想的，这一次倒是帮着苏长安道：“姐姐这脸色确实不好，不如让她去休息也好。”眉黛轻皱，一副担心姐姐的好妹妹模样，看得苏长安心中不住给她鼓掌，这演技，放现代就是一影后。
　　“是啊，苏老爷，小安的脸色确实很差。”
　　司柏南又添了一把火。已成定局。
　　苏长安回到院子就准备爬墙，被柳玉一把抓住：“等等，小姐你怎么又来。”苏长安笑眯眯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小姐我被这院子闷得难受，你就让我出去放放风呗。”想了想又说：“这次你别跟着。”
　　柳玉一听更加欲哭无泪：“小姐你不认路的毛病很严重啊。”
　　苏长安脸色一僵：“没事，待会儿会有人带我回来的，你就待着这里等那个人。这次我可不想被抓，你知道怎么做。”
　　然后不等柳玉反驳，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墙头——果然熟能生巧，爬墙这种事，真的一回生二回熟。
　　类似于自我放逐的闲逛，苏长安终于还是没有逃脱越走越偏的怪圈。
　　天黑了之后，苏长安就循着亮光走。
　　十里长街的景象繁华如昨。
　　“哟，这姑娘长得真好看。”然后迷路的小苏姑娘遇到了恶霸调戏良家少女的好戏，并且光荣成为女主角。
　　“公子好眼光。”旁边一众喽啰谄媚狗腿。
　　苏长安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结果，好狗不挡道，她今儿不巧遇到的是一只恶犬。
　　“诶，姑娘别走啊，跟着小爷我吃香喝辣，荣华富贵啊。”恶犬的文化知识明显不够，苏长安笑笑，一边心里掐算着司柏南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一边拖延时间。
　　“公子说笑了，奴家有主了，这次是奴家调皮偷跑出来玩的。”
　　“哟，你倒是说说，你家那位是谁啊。”
　　苏长安眼波流转就想瞎扯，却忽然身体一僵，继而笑着指指街边茶楼二楼的楼台上：“那儿呢。”长指纤纤，遥指处，一白衣公子执杯独酌，灯火相映见，温润如玉的眉眼清冷浅淡，一双漆黑的眼睛望过来，浅浅。
　　那人似是一愣，转过头去对着身侧的黑衣男子低语。
　　恶犬见状，笑得猖狂：“你诓谁呢，那人是……咳咳，那人看了你一眼都没理，况且你刚不是说你是偷跑出来的吗？”说罢就要吩咐喽啰来强抓。
　　帝都里抢人都敢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想必是有一点背景，那些行人摊贩似乎也都很熟悉此人的作风，全当没看见一样，避的远远的。
　　苏长安心里暗骂司柏南动作慢，又有一丝失落——果然，只是相似而已吗……
　　衣袂翻飞的声响，一个黑衣男子就立在苏长安身前：“李公子，这是我家主子的人，还请李公子想清楚了再动手。”
　　峰回路转，那恶犬果然迟疑最后放弃。
　　苏长安刚想出言道谢，那人回过身又说：“姑娘我家主子请你去一趟。”苏长安想了想，便跟着那人上了茶楼。
　　苏长安走进那个楼台的时候，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望过来，把她望得脑子一片空白，连声音都开始颤抖：“灼灼？”
　　那白衣公子被喊得一愣，转眼便弯了好看的眉眼：“姑娘认错了。”清润的声音唤回了苏长安的三魂六魄，她笑了笑，苍白的脸色在烛光下染上一丝媚色：“冒犯了……多谢公子解围。”
　　“无碍。倒是在下好奇，在下的容貌很像你的那位……灼灼？是姑娘的相公吧？”
　　灼灼。叶灼。苏长安心里默念。
　　她看着白衣公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笑容有些飘渺：“他……不是我相公。是我的一个故人。你长得和他并不像，但是……你的眼睛和他很像。”

　　“喂，顾明夏，你怎么总把自己弄丢呢？”
　　“你一定要记住我的眼睛。听说，无论如何转世轮回，人的眼睛都不会变，这样你就可以找到我啦。”

　　笨蛋，骗子。叶灼，我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