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
第二章：火葬场
时间：2012年十二月初九号
末日倒计时：十二天
这是A市郊外的一个火葬场，土黄色的墙壁破败不堪，有几处墙壁已经剥落，就像是被硬生生剜去几块皮肤的人，孤独地伫立在这偏僻的地方，只有周围早已枯黄的杂草和一个七十多岁的火葬场员工陪伴。
这火葬场马上就要被拆了，新的居民楼会一座座从这里拔地而起。
老人初中没上完就和父亲一起来到这个火葬场工作。
那个时候，这个火葬场和老人一样，年幼，青涩。
后来，父亲死了，老人没有把他火化，而是悄悄埋在火葬场附近。过了几年，那片地长出了杂草，生命力旺盛无比。
老人老了。
他从小就在这里火葬尸体，一直到老。老人很穷，穿着俨如火葬场的破败。不久前，城西就有了个新的火葬场，用的是高科技，收费虽然高，但死者的家属也都觉得，就算是火化也应该找个比较高档的地儿。于是，来这儿火化尸体的，越来越少了。几个同僚觉得没生意了，便跳槽走了，只剩下他。
有的时候他会想，火葬场的人都走了，他认识的人除了死人之外就屈指可数，到那时，谁来给他火化尸体呢？
……
今天火葬场送来了一个人。
死人。
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突然来了活，难免会问上几句。
送来的人说，这人在七月初二的时候被送到医院，一直撑到昨天。死之前要求要火化，可又没有给他们医院火葬费，于是就把人送到这儿了。
待那人走后，老人叹了一口气。
冬天的日子是寂寞的，没生意的时候，老人就去外头跟自家老爹的坟头说说话，现在有生意了，他就想跟人说说话，就算对方只是个死人。
相貌俊秀的青年躺在简陋的床板上，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老人不免有几分惋惜。
“昨个腊八节，下了一场大雪，到现在都没停下，今年的冬天，看样子会格外冷。”老人缓缓蹲在床边，年纪大了，动作可不能过大。
“也就是说，今天是十二月九号？”
清冽的男声响起，老人震惊地抬起头，原本安详地睡在床板上的人，此时正笑意盈盈地俯视着他。
片刻，老人脸上的惊愕变成了沧桑的微笑：“是啊，今天初九，快过年了，春运大军又开始迁移了。”
“嗯。”男人改为盘腿坐在床板上，和老人面朝同一个方向，看着门外鹅毛般的大雪缓缓落在地上，压住已经落下的雪，形成新的一层。
这人，正是重生成功的殷枭。
他其实昨天就已经来到这具身体里了。
但因为魔识太过疲惫，他暂时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得在太平间里默念修魔心法，才念完第一章，一夜已经过去，他就被送到这里。
人界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陌生的。
殷枭十分清楚他现在的处境，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刚刚，把他送来的那人说，这具身体是七月初二被送到医院，这让殷枭了然。生死簿上记录的七月初二死亡，绝对不会出错。
可他撕裂了时空选择重生，违背了天命，改变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命运。
其他事情会出现偏差，也很正常。
等到那人走后，殷枭听见老人的话，才决定‘醒’过来，活动活动筋骨。
……
老人顿了一会，觉得腿有些麻，又双手抚缓缓站起来，转过身，说：“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薄，会冷的吧？我去给你拿件衣裳。”
殷枭和那双浑浊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又看了看老人的背后，才点点头：“麻烦了。”
他看见，老人身后站着白无常。
这人，活不长了。
老人拿了件军大衣出来，这是他最厚实的一件衣裳，他步履蹒跚，走到床边，带着有点腼腆的笑，说：“没啥子体面的衣裳给你，你若不嫌弃的话，就穿上吧，先避避寒。”
殷枭接过军大衣，很随意的披上，丝毫没有嫌弃，也没有感激。
他问：“你不怕我？”对于人界来说，死人复活，不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吗？
老人依旧挂着和蔼的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头子我又是干这一行的，再说了，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怕什么呢。”
殷枭沉默一会，又说：“白无常已经来了。”
在冥界，白无常的任务十分轻松，他只负责勾去自然老死的灵魂。所以每一次有勾魂的任务的时候，他都是屁颠屁颠提前好几天过来，尾随在将死之人旁边，生怕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被黑无常抢去了工作——虽然这种事情不常发生。
但天总是有变数的，末世之后那日子，自然老死的基本没有，这就导致，末世之后，白无常每天都处于闲到蛋疼的状态，那日子过得真是令鬼抓狂。
老人一怔，叹息一声，那表情不是哀伤，而是感慨。
“虽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但老头子有一个请求。”
殷枭眉头一挑，怎么，难不成想续命？
“等老头子死了，能不能把我这把老骨头埋到火葬场后头那个坟头旁边？”他突然之间不想把自己火化了，正如年轻时突然间不想火化父亲一样。
良久。
老人看见那青年点了点头。
……
老人交代过‘后事’之后，殷枭就一直盘腿打坐，运转功法。
修魔心法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专门为他量身定做。在漫长永生的日子里，殷枭偶尔也会无聊，这个时候，他就会胡思乱想——万一哪天他被五界的王八蛋们围殴，打散魔识了，怎么办？
于是，这套心法就出世了。
不过，他没有写成书，而是把它刻在灵魂深处，这样，就算是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他也可以重新修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来一场咸鱼翻身。
修魔心法对修炼者的各方面要求都不严，唯一的要求就是，修炼者必须是殷枭。
不过殷枭也很重视其他方面，比方说，姿势。
其实他没必要打坐的，就算是躺着，也可以修炼。
在停尸间里他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可殷枭忘记了人类的尿性。
身体躺着，大脑放空，全身放松——这真是绝妙的睡觉条件！
所以，殷枭就在修炼的过程中睡着了。
痛定思痛之下，他决定打坐。
这一坐，就是六天。
……
刚开始的时候，老人还想叫这“小伙子”吃饭，见他没反应，才觉着这位‘世外高人’可能是不需要吃饭的。
老人把火葬场的木门关上，挡住了外面的寒风。高人不怕饿，但有可能怕冷。这不，他给的军大衣高人还穿着呢！
可……不吃饭也许抗的住，但不喝水……
水是生命之源，老人虽没读过几年书，但却十分明白，人可以饿着，不能没有水。所以老人又想叫这位‘高人’起来喝口水，再继续修炼，也不误事。
殷枭还是没搭理他。
老人终于明白，原来高人修炼的时候，是啥都不需要进肚皮的啊！
……
老人的日子依旧清闲。
他每天早上按时起来，看一会盘腿打坐的殷枭，再看看下个不停的雪，中午吃过饭，老人会出去看看父亲的坟头，说一会儿话，下午，就在屋子里头打着毫无章法的太极，锻炼身体。
这也许是他即便这么大岁数，也不需要拄拐杖的原因吧。
老人的一声虽然清苦，孤独，但好在无病无灾，可为什么才七十多岁就会去世呢？这也许是上天的慈悲，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孤寡善良的老人在末日中受苦，然后悲惨的死去。
……
第六天，殷枭才睁开眼。
他今天没有听见老人起床的声音。
殷枭裹着军大衣来到老人睡觉的地方，床是用砖头搭起来的炕，但没有火。
老人躺在床上，面容很是安详，嘴角甚至挂着一抹微笑，许是梦见了年幼时的开心事儿吧。他的一生很是平凡，一点都不像脸上的坎坷的皱纹，平凡的甚至有些不平凡。
殷枭在床前沉默了一会，转身出去，拿着老人生前给火炉添煤用的铁锹，在火葬场后面挖了个坑。
他生下来便是魔，生下来就注定会成为魔帝。
不管是魔，是仙，还是人，六界之内，见到他的人无不惊恐。反倒这位老人，区区一个人类，手无缚鸡之力，不仅不惧怕他重生，还拜托他帮个忙。
殷枭从未被谁拜托过。
这是他第一次帮别人办事，他会好好办的。
挖好了坑，殷枭也想通了，老人不知道他是魔帝，古老的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吗，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殷枭面前，老人确确实实算得上一个初生牛犊。
……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