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舒纤

1、生生死死

　　九哥回来了！九哥终于回来了。
　　九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头靠上那温暖的胸膛，一边回头大喊：“妈，九哥回来了！”
　　妈只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打扫屋子。
　　两个人推进小屋门去，我一只手从他背后伸过去锁上门。
　　九哥，你为什么那么久都不见我？为什么？瞪眼问他。
　　“傻孩子，我怎么舍得不见你。我好容易才等得你长大。”他的手抚过我的长发，若有若无的微热。
　　搂住他的脖子，他顺势将身子欺过来，大笑着躺到在我小小的床上。
　　九哥，我从十二岁爱到十八岁的人，这个大我六岁的恋人，终于回来，躺在我身边，笑着看向我。
　　眼睛沉重得渐渐不能睁开，微弱的意识下朝他喃喃：九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不能回来了。一别五年，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

　　闪电照亮了没有开灯的小屋，黑暗的夜色愈发黑暗。九哥湿嗒嗒闯进来：“我得逃命去，跟你道别。”
　　九哥，你别走。从睡梦里惊醒，完全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一身狼狈的九哥，我的九哥。
　　惊雷。
　　咚咚咚……
　　是谁在大声地槌着门。“妈，有人敲门！”我叫。
　　“听我说，不要说我来过。再见。”九哥抓过我床边的伞，转头就走。
　　九哥。我到底还是扯住他的衣角。不要丢下我。
　　枪声。
　　闪电。
　　我明白。就让我送你一程罢。
　　“妈，我出门去了，马上就回来。”
　　飞快的跑着，看着路那边的九哥嘴角的笑容淡去，换了惊恐的眼神，心情却是无比的欢愉，九哥，让我送你一程罢。
　　是什么，呼啸着洞穿了我的心脏？身边那鲜艳的红色又是从何流出？微笑着，意识涣散，却听见纯真的童声在唱着圣诞欢歌。是黑夜？怎么明亮如斯？是雨夜？为什么闪电和惊雷都化作了歌声和欢笑？

　　原来，五年前，我就死在了那个雨夜里。
　　九哥，你走了还是没走？你可会再来看我？

　　妈，妈妈，我没死！我不是鬼！我是人！五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人！妈妈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鬼！
　　妈知道，妈妈知道，妈妈的宝贝一直都是人。
　　妈妈，为什么你的嘴角一直有惨淡的愁容？我真的是人。
　　九哥，你说我是人对不对？我从来没死过对不对？
　　九哥。
　　傻孩子。就着他的手把昏沉沉的头连同妖娆的长发靠在他的肩上，他的颈边，多想就这样安静的睡去。

　　吃饭了，你爷爷和你妈他们都在后院等我们。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摇着我。
　　好，我们去吃饭。恍惚着跟着他走向后院。
　　好多人。爷爷，妈，婶婶，表妹，家里的佣人王妈，司机，……还有那边那个穿着黑色看向我的人是谁？好生面善。
　　妈走过来。
　　妈，那个人是谁？
　　妈，为什么你一直摇头？
　　那个人好面熟。
　　九哥揽着我的肩，很努力的把我的头扳正。
　　慢着！是谁，也做过这样的动作？是谁，也同样的温柔？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渐渐清晰，和面前桌边的人的脸重合。
　　轰！
　　该怎样办才好？该怎样跟九哥交待？又该怎样跟他交待？舍下谁？伤害谁？

　　轻轻拿下肩头的手。鼓足勇气看向九哥含笑的双眼。
　　九哥，十六岁上，我就有朋友了。
　　哪个人没有朋友？那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九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看他！拉着九哥走向那黑色身影。
　　你来了！迎过来的双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这位是？却又迟疑的看向我，把目光停留在九哥身上。

　　到底该怎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九哥身边竟然会忘记了这个身影的存在？为什么，在这两年的岁月里，没有九哥，也心安理得地伴在他身边，享受着同样温柔的手同样温柔的双眸？
　　我到底是谁？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里，到底是我死了还是他死了？
　　这两年里，在我身边的究竟是他还是他？

　　他的脸，他的脸，妈妈心焦的模样，爷爷气得暴跳如雷的拿着拐杖要挥过来的动作，婶婶事不关己的冷漠，表妹嫉妒和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渐渐模糊……

　　我是人？是不是？我一直都是人，对不对？
　　可是五年前的雨夜里，倒下的是谁？
　　两年来他的怀里，偎依的又是谁？
　　究竟是谁成全了谁？是谁伤害了谁？是谁爱上谁，又是谁离开谁？

　　２００７－１１－２７夜梦　完

作者有话说

　　有人让我去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