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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跌了醋坛酸一片 ...

  •   清风和煦,夹杂几许凉意。院内藤蔓之下,苏稹仰靠在摇椅之上,闭目养神间享受自藤蔓间漏进来的琐碎日光。因着未至盛夏,那藤蔓尚还稀疏,柔光之下照在身上,暖暖的刚刚好。他抬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摸索了一下旁边的茶盏,动作一顿,笑道:“来者即是客,贵客既已久至,何故坐而不说话,莫不是也如苏稹这般是个残缺之人吗?”

      这才发现那藤蔓之下站着一身着玄色锦衣的男子。

      只见那人脸上噙着一贯的人畜无害笑容,走到石桌之前坐下,颇为随遇而安地提起手边的茶壶为人斟倒一杯,道:“眼观苏兄小憩,在下怎敢叨扰。若说这残缺便是妄自菲薄了,苏兄虽然眼盲,可心不盲,便是这一身的经商本领在下就望尘莫及了。”

      苏稹朝着角落望去,往日卓大所在位置,今日却全无动静,当下便知他已然被人看住,便道:“纵有再大的本事,现下也是受制于人,阁下既然有事来寻苏某,不若开门见山吧。”

      那人把玩着手中茶盏,望着眼前处之泰然的苏稹,笑道:“既然苏兄爽快,在下也不藏着。苏家长房之事,想必苏兄也知道些,那滔天富贵虽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你大伯为二皇子开采私矿,塌了矿房,死伤百人。他想着有二皇子作保,定不会出事,可纸哪里包得住火。此事一旦有人捅出去,二皇子那里到可以摘得干净,可苏家……”语气说得是云淡风轻。

      苏稹垂着微卷的睫毛,收敛着情绪,沉思片刻道:“苏稹不过一介商人,早与苏家长房断了来往。纵然不幸祸及上身,不过孑然一人,随着去了便是。”

      “哦?”那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打量苏稹,少顷才笑道:“想必那番倒是如了苏兄的意了。”

      闻言,苏稹托茶盏浅抿一口,眉目不为所动,道:“苏某不知阁下是何意思。”

      那人眸光闪了闪,把手中把玩的茶盏轻轻放置石桌之上,缓缓开口道:“建阳三年,西街东宅仓稷阁,苏兄可有印象?”

      闻言,苏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虽是稍纵即逝,却仍然被人抓到,只听对方又言:“那时令堂身怀六甲,诞下一女,名为苏娇,可是苏家二爷已经没了数年,这女儿又是谁的呢?”

      “啪——”

      一盏上好的青瓷睡莲茶盏坠地而碎。

      那人望着早已变了脸色的苏稹,却丝毫不为那苍白脸色所动,又道:“你尚在垂髻之时,苏家长房苏永昌趁你们孤儿寡母之际,抢夺财产,霸占秦夫人。你母亲为了保全你,先是亲手毒瞎了自己儿子的双眼,后又……那苏娇想来便是你大伯苏永昌之女吧。”

      “住口!”

      苏稹一怒而起,全身紧绷,直面来人方向,道:“苏稹不知阁下自哪里听来的谣言,若是有事相商,苏稹自当备茶以礼相待,若是前来挑衅,恕苏稹尚还有事,不能奉陪。”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却见对方缓缓地托起茶盏吹了吹,又道:“苏兄此番离去,便不想想那城东庄子的苏小姐吗?”

      苏稹身形一顿,僵直着脊背,手掌攥紧拳头,强忍心头怒意,闭上眼稳了稳心神。忆起当年境遇,恨他大伯贼心太贪,恨他母亲软弱可欺,唯有这同母异父的妹妹天真烂漫,与他相依为命。他不怕私矿之事事发,反正他早已经将小妹安顿好了,世人皆不知她的存在,便是自己与苏家出了事,也能护她周全。可是,可是现下被人知道了,周身惊起一身冷汗,回身望向来人方向,沉思片刻,忽的重展笑颜,道:“需要苏稹做什么,阁下不妨直说。”

      眼见苏稹反映如此之快,对方也是一片赞赏,又取一茶盏,边为苏稹重新斟满边道:“你怎知我有事要你做。”

      苏稹顺着茶水声音方向,重新坐了回去,道:“若非有事,阁下又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口舌与我。”

      那玄衣男子将茶水搁置在人手边,道:“却有一笔生意要与苏兄商谈。”

      苏稹重新托起茶盏,启盖吹了吹,道:“看来苏稹没有拒绝的可能了?”

      “在下若是说出筹码,想必苏兄也不会拒绝。”

      闻言,苏稹望向对方,虽看不见那人容颜,却也与人相视而笑,颇为玩味。

      “玉碎不瓦全,于苏兄来说太过亏本,在下有些浅谋,既可帮你脱了那苏家长房的牵制,又可助你报仇雪恨。”

      听人一副稳操胜券语气,苏稹语气不禁有些嘲讽道:“有这等好事,想必要苏稹做的事也不简单吧。”

      “此事有三,于苏兄来说都不难办,其一,便是苏家长房与二皇子来往的证据,其二,我有些许产业少不得劳苏兄代为打理,这其三……便是你不能娶李家三小姐。”

      闻言,苏稹面露惊讶,问出心中疑问:“为何?虽说李敏也是二皇子之人,但是这李家三小姐却与他们……你是三皇子的人?”话未说完,苏稹便改了口,语气颇为肯定道:“你是谢敏,谢小郎。”

      且道这头谢敏被人认了出来,也不觉得尴尬,又是一通商谈之后,才从苏宅出来,便见自己手下秦晴跟了上来,还一脸无赖样儿凑了过来,道:“爷,您怎么上来就吓唬人呐,那小书生样儿的苏稹,风一吹恨不得就倒了,刚才也不知您瞧见没,那小脸色白得,都没色(shai)了。”

      谢敏自是不会承认,方才那番全因这苏稹要与李清琇定亲之缘由,他本来想着那人是个瞎子,倒也没甚,可不曾想见了一面,竟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又想着那清琇几次三番不与他书信来往,心底更是没由得一阵泛酸,当即便发作出来。

      现下又被手下指了出来,谢敏自然没有好气,立即停了脚步,笑眯眯地侧身看着秦晴,只是两眼便把人看得一阵发毛。

      “爷,爷,您别这么瞅着咱啊,咱心里虚得慌。”偌大的汉子,粗犷的面容,面对比他尚且还要矮上几分的谢敏,竟没由得一阵腿软,全因眼前之人是个狠绝之辈。

      “你若觉得清闲,便去苏家那私矿里松散松散如何?”

      “爷!别介!咱还想舒坦两天呢!那黑不溜秋的地儿哪有跟着爷舒服啊。”不待人说话,那叫秦晴之人连忙又说道:“那裁缝铺子进水的事儿,秋妈妈说那是李家老宅子那头捣的鬼,闹起来是三小姐的意思,现下范阳城内怕是没有人不知道李家嫡亲的欺负庶出的了。嘿嘿,咱们三小姐还真是厉害。”

      那‘咱们’二字似乎取悦了谢敏,只见谢敏行至马匹跟前,拉了拉缰绳,摸了摸马颈,问道:“现在三小姐在哪?”

      秦晴端着一张糙老爷们的脸,笑得异常猥琐,回道:“这个咱一早就打听清楚了,三小姐带着花红柳绿去了慈云寺,好像是跟李大太太约好的。爷,咱们要不要……”

      谢敏淡淡地扫了一眼秦晴,翻身上马,笑道:“不是咱们,而是我。”说罢,轻击马腹朝着慈云寺方向一跃而出,独留秦晴在后头吃着飞扬起来的尘土。

      “咳,咳,爷!爷!就一匹马,您倒是给咱留个地儿啊!”

      望着一溜烟儿将要没了踪迹的马屁股,秦晴嘟囔着嘴道:“光顾着看自己媳妇,也不管手下死活,咱还想见见花红呢。”

      慈云寺后厢有一礼佛堂,乃是专为俗家向佛之人准备的清修之地。东厢第二间,清琇伴着红花柳绿两人暂歇之内。

      清琇立于佛厢内方木桌案旁,手持墨笔撩袖细细誊抄着经书,一袭月白打底青白雪梅霓裳挂身,在山间柔光的映衬下恬适安静,堕马髻处白玉海棠簪子松绾着头发,衬得人沉静间又有几分闲散味道。一旁的柳绿磨着墨,花红铺着床,静等人来。

      不过少顷,大太太崔氏便带着碧桃进了佛厢。

      清琇连忙放下手中的墨笔,迎了出去,朝着大太太福了福身子,道:“大伯娘安好。”

      大太太崔氏半道扶住清琇,将人一通打量道:“有些时日不见,气色倒是比上次要好些。”

      “原该晚辈上门拜访大伯娘,可清琇尚还没除服,不好登门,便择了这山间清净之地,将大伯娘给拉了来,还望伯娘不要怪罪清琇才好。”清琇半扶着大太太崔氏行至榻边,双双坐下,清琇接过柳绿递过来的茶盏送至大太太手边,又道:“好在四月的天不冷不热,清琇在这里也是轻松得很。”

      大太太也是顺手接过茶盏,方一启盖,便觉一股茶香扑鼻而来,当即一怔,问道:“可是芦溪安茶?”

      清琇吹了吹茶水上的浮叶,刚要浅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便回问道:“大伯娘怎知这是安茶?”

      大太太崔氏望着那一汪浓厚泛红的安茶,神色有些恍惚和感伤,道:“芦溪安茶似老酒,陈而不霉,久而不烂,茶性温和,味涩生津,祛邪避暑,你大伯最最喜欢的便是这茶性,苦极则生甜,苦尽则甘来。”

      似忆起什么,崔氏陷入一阵沉思,怔怔地望着茶水,也不喝。清琇也不好打扰,待到少顷,大太太才将茶盏搁置边上小茶几之上,拿起绣帕拭了拭眼角,笑道:“因着味儿涩,到少有女儿家爱着味道。”

      眼见如此,清琇便侧头对着柳绿吩咐道:“一会儿装些给大伯娘带回去。”

      崔氏连忙拉住清琇手腕,将人拦住道:“不用,不用,早先你二伯送与你大伯那罐现在还在格子里搁着呢,也没个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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