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崖口求生初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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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未有点滴星辰，只留不满的月儿遥挂枝头，薄云晕染，徒增静谧诡异。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通南官道必经之处，密林枝叶缝隙间，可见一二黑影重叠，快马策鞭疾驰而行，若不细看，定以为是哪路来得官家信差，凑近方知是两个尚幼小儿，大的也不过十二、三模样，却是极护着怀中小妹，勒紧缰绳，脚击马腹之时不忘向后察看。再看那怀中不过九岁的嫩娃，鹅蛋圆脸，模样娇小，分外可人，却紧紧贴着护她的人，若星辰的黑眸难以掩饰的是胆怯与慌张，饶是如此，这般小小人儿，脊背却颇为挺直，强打精神抓着身边阿姐，不让策马之人担心的心境到令人佩服。在看那稍大女孩，目色有着超于年龄的沉稳，虽为年少却让人感觉老成得很，如若不是这女儿之身，恐怕将来必成大器。
只见二人策马似乘风而过，快得两排树木向后疾驰，却见那二人依旧矫健稳坐于马上，倒是又赞一句骑术了得。只是偏逢天意弄人，又许是奔逃之时迷了去路，本该入南镇官道，却徒生一抹断崖来，又是疾驰之马，收刹不住，双手死死勒住缰绳，许是马儿通了灵性，或是亦知前方险途，竟前蹄跃立而起，堪堪刹停于悬崖之上，两蹄撑立，晃了晃，终了落于崖边，抖下几记碎石，免了坠崖之忧。
只是方才，偌大马身直立于皓月之下，惹得其身上的两个小儿紧抓不慎，堪堪落马。刹那，姐姐护妹心切，坠下之时身形一卷，亦不忘身垫于幼妹之下，肃静悬崖之上，却闻一记闷哼。随即而来的是几声急切稚嫩之声，幽传崖下谷间。
“阿姐，阿姐……”
后背钝痛阵阵，惹得清琇连连吸气，秀气额头泛着冷汗，峨眉紧蹙，似有痛苦难忍。虽落马时，有意背后着地，可架不住夜黑路不平，也该清琇走了霉运，偏偏磕到石块，现下她的半个后背连同右边臂膀麻疼得使不上劲。愈发糟糕的状况让她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闭嘴！”
清琇薄唇紧咬，秀手强撑起半边身体，鹅暖黄的衣裳搓坏大半，不用细想也知身下定讨不到好。若是过了这遭，她定要去寻个寺庙拜拜。
“阿姐……”
眼见状况严重，清妍再也忍受不住，痛哭起来。毕竟九岁孩童，平日里娇养惯了，这夜里又是逃又是摔的，她哪里经历过这些，心头更是说不尽的委屈，夹杂泪水涌出，哭声荡得静谧的林子霎时喧闹起来。
“再哭就丢你下去。”
这追兵不知何时便到，此时正是躲藏之时，还怕弄出动静惹人前来呢，偏生小丫头哭起来没完，清琇生出些许烦躁，当即她便强忍着疼痛，撑起身体，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崖口，语气冰凉地唬着清妍。
许是清琇那双眸子太过沉静，许是往日里长姐身份震慑缘故，清妍先是一愣，还就真的不哭了，只是抽噎着不敢张嘴，含着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着实可怜得紧。
看得清琇心头阵阵不忍，不由轻叹一声，便将人揽入怀里，轻轻拍弄，边安抚着清妍，边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周遭环境，少顷才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让清妍等她一会儿，可话还没说完，袖口便被人拽住，紧跟着便是一句带着怯懦的哭腔。
“阿姐，我不哭了，阿姐，阿姐，我不要小马驹了，阿姐别丢下我……”
一双惶恐的眸子努力地想要将溢出的泪水咽回去，可偏生跟清妍作对一般，止不住，是真的止不住。她怕她阿姐把她丢下，她只能死死地拽着她阿姐的衣服，那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清妍抽噎声音恳求清琇：“我，我……我管不住自己，我不想哭的，阿姐，阿姐别丢下我，我不哭就是了，不哭了，真的不哭了。”
眼见这般，清琇鼻子不由得一阵发酸，也知道是自己吓着小家伙了，只得抬手拍了拍清妍的头，低下脑袋，边用袖口给人轻轻地擦净脸上的泪珠，边放轻声音安抚。
“我不走，阿姐不走。”
低哑的声音有些生涩，清琇只得将人搂紧进行拍抚，待人平静下来，才敢搂着人，一瘸一拐地朝着不远处踏着蹄子棕马走去。
健硕的深棕色大马并没有走远，而是停在树下安静着吃着草，眼见清琇二人走进竟似有灵性一般抬起头来。
清琇走到马匹身侧，简单地清点了一下马上带着的东西，把能带走的全部拿出来，分装在自己和清妍身上，然后，望着打着响鼻的马儿，有些不舍地摸了摸马颈，并不松软的毛发却格外地让人安心。她将额头抵在马颈，轻声地低咛两句便拉开距离，猛然扬鞭，一挥之下狠抽马臀之上，骏马当即踏地奔出远去。
虽心中多有不舍，然清琇不敢耽搁半分，趁着马儿离开，便拉着清妍的手往相反方向的林中走去。
夜里光线不好，路很难走，两人踩在常年堆积的落叶和杂草上，惹得一阵嘎吱作响，听得让人心惊，更何况夜深露重，才走了小半程，她二人的裙摆就全被打湿了，虽说是晚春时候，可这夜里还是冷得厉害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李清琇拉着妹妹的手，在一块凸起的大岩石前停了下来。现下不比她上辈子，谁知道这林间有没有野兽出没。若是手里有些家伙，她也能护着一二，可现下这般，清琇是真的不敢再继续走了。
没法生火的日子，只能依靠彼此取暖，清琇搂着清妍，努力将人全部包裹在自己怀里，二人蜷缩着躲大岩石的缝隙里，虽然潮湿，但却能挡风。
清琇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着的小人，稚嫩的小脸隐约挂着疲惫和泪痕，却睡得格外的踏实。她伸手向上拉了拉衣衫将人盖得再严实些，搂紧人的手，袖子里还攥着一支银质的珠钗，细长的钗尖是她今天晚上唯一的武器。
一夜提心吊胆，似云开雾散。
天蒙蒙亮，东方隐约泛起一线鱼白，蜷缩了一宿的李清琇感觉浑身僵麻得厉害，困倦与害怕仿佛也随那黑夜一起褪去。她小心地挪动着手脚，忽的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响动，心下不由一僵，连带周身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知来者何人，若是被发现……
清琇不禁低头看了看怀中女孩，思量着如果自己引开敌人，清妍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环顾四周，不说林中猛兽，便是这千里路途……
思至此，她轻叹一声，只得轻轻拍醒清妍，做了个噤声手势，伏其耳畔，悄声道：“一会儿无论我做些什么，你都不要出声，明白么？”
懵懂才醒之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分外老实地窝于清琇怀中。
娇小二人，缩在不足一米见方的石窝之中，静听渐近的脚步声。清琇暗暗屏住呼吸，紧握掌中珠钗，横于胸前，伺机而动，声渐大，人渐近，待到只窥冰山一角时，猛地挥钗便刺，直奔来人颈项之处，说时慢那时快，眼见珠钗将要碰到那人脖颈，来人忽得头侧一偏，堪堪躲过。
一击未中，清琇心下不由一沉，暗道糟糕，随即抬手横扫，望能伤其一二，只是已然失了先手，却被来人一把攥住手腕，四目相接之下，却见一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谢小郎？！”怀中人一声惊呼，划破山间寂静。
“你认识？”
清琇低头问了问呼出其名的清妍，心下到放心了些，既然熟悉，便有转圜的余地。珠钗未收，她抬眼紧盯来人，肃静的眸子满怀戒备，沉声问道：“谢小郎何以在此？”
谢敏眸光扫看二人，本来冷寒的表情，忽的展颜一笑，松开手道：“听说李府出了事，谢某这才急巴巴地赶来，不曾想……”目光移到清琇掌心珠钗，玩味，“迎来的却是一记封喉钗。”
不想同人废话，虽未动手，于性命暂且无忧，然，是敌是友，尚需思量，遂又问：“从哪里听说，又是听谁说的，现下……李府可还好？”
“李小姐所问如此之多，谢某先答哪个好呢？”
柳眉紧蹙，彰显不耐，提钗便抵人喉咙处，冷言：“不如刺一下，答一个。”
真凶悍……
谢敏收起嬉笑表情，道：“守卫发现有火光，正是守备府方向，恐是外敌，故谢某查看一二，不曾想……至于李府，现下怕是已成了一片废墟。”
言罢陷入一阵沉默，怀中渐渐传来一阵抽泣，只见清琇低头轻轻拍了拍怀中小妹，墨色刘海儿遮住半边阴影，看不清那人神态，只闻得几句并不真切的喃喃安慰。待到少顷，复抬首，方言：“家中逢难，我与小妹二人影单难行，想劳烦谢公子送我二人回府。”言罢起身略带犹豫地福了福身子，表情甚是怪异。
这女子行礼的姿势应该是这样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崖口求生初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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