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鬼烟梦》诡月酱

14、第五章 老爷子（1）

　　第五章老爷子

　　1

　　耽搁了两日，天墨、冢手带上小小的一只璃烟，终于踏上了回鬼医岭的归途。
　　鬼医岭，处于大陆上鲜有人至的极北之地，常年被大雪覆盖。确切地点外人从来都无从知晓。
　　然而只有在鬼医岭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这片山岭是这片漫天大雪之中的温暖之地，内有大片温泉不断涌出，房屋内也借助天然地暖，用一种特殊的带着许多空隙的厚厚的石头筑造而成，这种石头被称为浮石，里面的家具也大多用这种石材打磨而成。
　　鬼医岭上生活的人不多，鬼医大人和他的徒弟们，还有便是无人知晓身份的、自愿留在鬼医岭上的仆从，负责维持鬼医岭日常的运转，以及将每年那五个得了牌子的伤者带回来。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鬼医岭，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独立势力，却在大陆上享有无人能敌的名誉。
　　毕竟，回春之术，是任何病者都梦寐的期待。
　　向北赶了将近三个月的路，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城镇，从宁国穿过永平国，直至永平国北疆，此时这里，已是人烟稀少，他们身上的衣物也是越加越厚，璃烟和天墨都被厚厚的棉衣裹得像个小球了。
　　这一路走来，他们并没有再遇到什么事，不断换乘马车一段一段前进，在看起来十分安分的客栈投宿，第二天再启程，同时冢手也刻意避开了所有的大型城市，只在小镇子里穿行。
　　“这是最后一个镇子了。”冢手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自己因为长期窝在马车里而有些发麻的身子，抱下璃烟和天墨，给了马夫一些钱。
　　一个老头子，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两团小球，这么一个滑稽而奇怪的组合，就这样走进了镇子里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破旧的小酒馆。

　　2

　　这件破旧的小酒馆有一个很符合它特点的名字——“破”，就连这个招牌，也是破破烂烂的一块木板，歪歪扭扭地挂在门口，似乎风一吹就要掉下来了。
　　“齐叔，快给我一杯热酒，这鬼天气，快把我冻僵了。”
　　恢复本来面貌的冢手搓着手，一进小酒馆就嚷嚷起来。
　　小酒馆里只有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已不太年轻，带着眼镜，有些佝偻着背，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一本没有封面的破书。听到冢手的声音，他压了压眼镜，看清了来者，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天墨取下厚厚的牛皮手套，对自己依旧冻得有些僵硬的指头哈了口气，白白的雾气顿时弥漫开来。这间小酒馆虽然很是破旧，但还是比外面的温度暖了不少。
　　齐叔取出一盒看起来已经受潮严重的火柴，奇迹般地打出了火，暖起了一壶酒，天墨在旁边不停嗅嗅，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被齐叔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脑袋，“小孩子不能喝酒。”
　　璃烟趁这会功夫迅速地、飞快地已经用小手指沾了一点酒放进了嘴巴里。
　　这一路过来，和冢手、天墨相处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璃烟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点点尚未温烫的酒化到璃烟的嘴巴里，顿时把璃烟呛得咳嗽起来，犹如一点火苗烧在了舌尖上，辣的她把舌头吐在外面收不回来。
　　“哈哈，从哪里带来的调皮的女娃娃，这个酒镇子上的很多大汉都入不了口，你也敢往嘴里放。”齐叔对璃烟和天墨的待遇明显不同，温柔地揉了揉璃烟带着帽子的小脑袋。
　　璃烟的神态在齐叔摸她头的时候明显还是有抵触的冷淡浮现，但是一闪而逝，她已经能接受这种世俗间表达友好的方式了。
　　冢手将这小小的变化看在眼里，也放心了几分。看来她已经能渐渐融入人群了。
　　“小烟，怎么样，这酒很烈吧。”天墨好奇地询问着。
　　“嗯嗯。”璃烟用力点了两下头。
　　“这野火酒，不热透了后劲可是大得很呐，你们两个小酒鬼可别着急，一会齐叔给你们把这酒劲退了再给你们喝。”
　　“是男人，就喝生野火。”天墨拍了拍小胸脯，迅速地抓起一旁的舀酒勺，就是一大口灌进喉咙，虽然辣的够呛，但是之后犹如从胸腔燃气的熊熊烈火瞬间就将浑身的寒气驱散开来，说不出的舒爽，让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红晕。
　　“是男人，就喝生野火。”有样学样的璃烟，趁冢手和齐叔的注意力都在天墨身上的时候也舀了一大勺，往小嘴里一倒，感受到温暖向四肢百骸散去，舒服地晕晕乎乎地倒在椅子上。
　　“哈哈，笨蛋小烟，你又不是男人。”说罢天墨自己也一头栽在了地上，浑然不觉疼痛，就这么睡了过去。

　　3

　　将两个醉倒的小家伙搬到卧房床上，冢手和齐叔回到昏黄的酒馆，喝着酒聊起天。
　　“这次出去还顺利吗？”齐叔率先开口。
　　“还可以，没什么事。”
　　“你扮叶老主人，没有人发现什么吧。”
　　“除了七瑰苑的人，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放心吧。”
　　齐叔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委屈你了。”
　　冢手不说话，默默喝起酒。
　　“叶老主人最疼的便是大小姐，你是她的孩子，纵然老主人再生气大小姐的所作所为，他心里还是疼你爱你的。否则，他生前最后一个愿望……”齐叔开始热泪盈眶。
　　“我知道。”冢手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抬手打断了齐叔的话。
　　“你们这次带回来的这个小女孩，倒是以前没有见过。”齐叔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冢手对于璃烟倒是有几分兴趣：“齐叔，你可知道，什么情况下，一个小女孩会独自在边境森林里生活下来。”
　　“哦？她是你们在边境森林里带回来的？那可不是一般地森林啊。”
　　“这个小姑娘有些奇怪的本领，血液也似乎有些问题，而且初见的时候像个小野兽一样拥有很高的警惕性，但是看她的行为又像是个人类该有的样子。”
　　“人类的外表，动物的心？”该不是什么动物修灵成人形的吧。
　　冢手明白齐叔的意思，“我用灵力探测过她的身体，确确实实是个人类。”
　　“或许是被丢弃在边境森林里，被什么灵兽所养大的人类孩子吧。”齐叔找出一本记载着奇闻轶事的旧书，念念叨叨地道：“我记得以前曾看到过这样的例子。”
　　“但愿如此吧，我将她带回来，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冢手的心中还是不住有几分忐忑。
　　“你的骨子里到底是流着老主人一样的血啊，一样的古道热肠……”齐叔又忍不住热泪盈眶。
　　冢手一听到这样的话就头大，这个齐叔什么都好，只是三句离不开“叶老主人”。无奈默默灌酒，以示抗议。

　　4

　　破破烂烂的小酒馆，后院中却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后院的一处，立着一块古朴素净的墓碑。
　　【叶氏第三十五代家主叶凭风之墓】
　　冢手久久立在墓碑前，此时天空又飘起点点小雪，落在碑上。
　　冢手抬手轻轻拭去雪花，又将一壶暖热的烈酒洒在碑前，无言出神。
　　叶凭风，这个名噪大陆一时的风云人物，宁国的名誉国老，连宁国王室都将公主嫁给他的儿子联姻示好，宁国五分之二的粮食生意，大半个宁国里的木材生意，以及各种丝绸、饰品，甚至是军火生意，都是叶家的资产。叶家在他的手中发展到了新的巅峰。
　　富可敌国？不，哪有那么简单。
　　两百年崛起以来，世代积累起来的名望、财富、势力，岂是这么简单四个字概括的。
　　宁国王室主动与他们联姻，看起来是王室更赐予他们的荣耀，然而懂的人都晓得，也是王室对他们这个家族深深的忌惮。
　　盛极必衰，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只是叶老爷子过了年轻气盛，懂得收敛二字的时候，似乎晚了点。而那场惊世骇俗的灾难，来得也似乎太早太猛了点。
　　叶家二子一女，大儿子叶若鹤虽年幼遭受重病，一条腿落下了残疾，但是智力过人，叶家生意他做起来得心应手；二儿子叶若云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更是内定的叶家下一代家主继承人，宁国王室的高昌公主殿下也是嫁给了他；家族中最小的女儿，叶若水，乃是整个宁国公认的第一美女，不说风采才气，单单是她的存在，就已经是家族的骄傲了。
　　然而，也正是这个骄傲，为家族带来了灾难。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