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梦，共韶华（淳。情）》月之曦

49、第四十六章 君心我心

　　两人才走出船舱，就看见顾苒苒用披风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抱着个小暖炉，从自己的船头上跳跃过来，落地时微晃了几下。苏晗之脸色顿变，快步上去扶住，见她没事才缓过神来责备道：“怎么不好好地走船板，这多危险。”
　　顾苒苒白了他一眼，又“哼”了一下，没答话。转脸看到安雅焱，笑嘻嘻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啦。”
　　安雅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下，苏晗之回应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便转身下了船。
　　“最近怎么样？”两人在船舱里坐定，下人又重新送上茶水和点心，并留下了一个炭炉，在角落里烧着热水，咕噜咕噜的声响。安雅焱把她杯子里的茶水泼在了窗外，重新倒了杯热水，放在了她面前，轻轻问道。
　　顾苒苒叹了口气，拨弄着茶杯盖，又叹了口气，才闷闷道：“我觉得不太好……”
　　他轻笑一声，道：“听说你有了孩子了？”
　　她哀鸣一声，把头深深埋在手臂弯中，不肯抬起来，许久才道：“小燊，我该怎么办啊……”
　　“你不想要么？孩子？虽然是罪孽的事情，不过你如果真的不想，我可以冒着和子晰绝交的风险，开药给你哦。”他轻轻啜了口茶，垂下眼帘道。
　　顾苒苒的脑袋轻轻震动了一下，收起了抱着脑袋的手臂，趴在了桌子上：“我还没想过这么绝呢……你狠……”
　　他笑了出来：“我也是开玩笑的，知道你舍不得。况且子晰会跟我玩命。”
　　她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双手支起下巴，蹙眉道：“我只是……只是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才和他好了多久？连结婚都是议程中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要做妈妈了。现在弄得婚礼仓促而成，还要在船上颠簸受苦。最重要的是，我要在这里生孩子！天哪，在这里哎！没有正经的接生医生，没有B超，没有输血，没有剖腹产……”她越说越快，脸色也越来越白，声音快似哭出来一般，随后住了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真的很害怕。”她说道。
　　安雅焱注视着杯中的茶叶许久，仿佛要把每片茶叶都看个仔细似的，最终吁出一口气，问道：“这些话，你和子晰说过吗？”
　　她轻轻地摇摇头：“怎么说呢？说我怕生小孩吗？他虽然对我的来历略略知道了些，但那也是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的事情吧。何况，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大概不会放心上的吧。”
　　“你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他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要过一辈子的人呢，难道你打算回去生好再来？”他轻笑道，对上她突然睁大的眼睛。
　　“这个主意不错哎，明年三月……时间上也行……”她开始掰指头算日子。
　　“喂喂，我开玩笑的啦！子晰肯放你走才怪。”
　　她听了，颓丧地垂下脑袋，又悲哀地叹了口气。
　　安雅焱看着她郁郁不欢的脸，还想开口说什么时，她突然捂着嘴站起来，快速冲到了窗边，对着窗外干呕起来。
　　他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走到她的身后，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背，但那只手却始终停留在距离她身体的十公分处，久久没有落下，最终被握紧成拳，悄悄地放了下来。
　　“小熙……”他的声音清淡仿如叹息。

　　顾苒苒最终还是在一天晚上和苏晗之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郁结。她被搂着软言安慰了好久，才发现原来对于生孩子的恐惧，苏晗之并不比自己少多少。苏玮的母亲就是因为产后失血亏虚，渐渐蹉跎了生命，那时候求遍了临安的名医，都说是先天就有不足，生产又耗去了大半的气血所致。因此这次得知顾苒苒有身孕的消息后，他就快马派人去找了浙江有名的大夫马定九，一路沿江而上，还有几日的路程就可以和他们会合了。这马定九原先是苏老爷子聘请的专用医师，这下被他毫不客气的拉走，若不是看在第四代的面子上，老爷子定是又要吹胡子瞪眼了。现在不但笑眯眯地把医师送走，还附带赠送了一名园子里生育过五个孩子，细心又有经验的女佣兰妈妈，陪伴孙媳妇。
　　安雅焱在青石镇逗留了数天，陪着两人吃吃喝喝看看风景，等到前面去接应医师的小恨和苏玮带着医生和兰妈妈回到青石镇，他便和众人告辞，率先启程回临安了。
　　那日马定九给顾苒苒搭脉后，细细看了她的舌苔和脸色，开了几方调理补气的方子，说苏夫人身体并无大碍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苏晗之恭敬地把马定九送回自己的船上，留下顾苒苒和苏玮在斗嘴。苏玮自从知道她有身孕后，神情一直有些别扭，苏晗之这才把他派去接人，想让他散散心，也独自历练一下，十几日不见，仿佛成熟了不少，言谈之间也没有了之前躲躲闪闪的神色了。
　　顾苒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也轻轻把这层揭了过去。心中还有些庆幸，一个心智已经比较成熟的孩子，她才能以现在这种方式和他交流吧。
　　马定九在青石镇只和安雅焱打了一个照面，就拉住他的手想给他搭脉，被安雅焱笑着拒绝了。苏晗之见了有些疑惑，事后便悄声问了马定九。他叹息着摇头，不肯多说，只是要他多多注意休息和饮食。
　　晚上苏晗之和顾苒苒说了此事，两人对望的双眼里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心。这次安雅焱前来，虽然言谈笑容都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但偶尔的咳嗽和日渐苍白的脸颊，却没有逃过这两人的眼睛。
　　“怎么办呢？劝他也不会听的，仗着自己懂几分医理。”顾苒苒在他的怀中轻轻道。
　　“马大夫也没确切说什么，我想不会有什么很大事情的。等到了临安，我们让他再给伯文好好看看。”
　　“嗯。”她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道，“一定要让马大夫好好看看。”
　　“怎么？又困了？”
　　“嗯……这阵子总觉得不够睡。”
　　苏晗之轻轻放下她，盖好被子道：“那再睡一会儿吧，我正好出去办些事情。”
　　“是之前那艘货船的事情吗？”她迷迷糊糊地问道，“早些回来呀。”
　　“嗯。”他垂首看着她的睡颜，又伸手轻抚了她尚未隆起的小腹，痴痴地坐了许久，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