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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荣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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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杏花杳杳,野丫头拿了一个鸡蛋坐在荣生怀里,边剥边絮叨着今日谁又欺负她了、苛刻她了,亮亮的眼睛闪着沉郁,瘦小的身子因愤恨而僵直,到后来鸡蛋都不剥了。
荣生便淡淡地接过来,替它剥了,看她整个囫囵吞进嘴里,腮帮子鼓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这姑娘太瘦了,以至于吞个鸡蛋都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噎死,也太狠了,像荣生之前见过的狼崽子,让人忌惮,更不用说亲近。
整个杏花村里,也只有荣生会抱着她,给她剥鸡蛋吃。但荣生知道,这对连名字都没有的野丫头来说算不了什么,她受到的砌磨太多,心里镀上了厚厚的寒冰,荣生的性格偏偏寡淡,没办法去融化她,便只能静静陪着,说不出口。
一天傍晚又这么过去,荣生看野丫头跳下去,一瘸一拐地走进村外寂寥的草屋里,自己坐在高高的杏花树上,眉目安敛。
野丫头不肯跟她住,就算他把她按在自己床上,她也会偷偷跑出来,蜷在草屋的角落里睡觉,昨年立夏,杏花村下了一场暴雨,草屋被狂风吹了去,稻草四散,他在屋外站了一夜,身上儒衫紧紧贴在身上,喉咙喊得肿痛,野丫头依旧缩在那里。
后来他因那一场雨病了很久,整日昏昏沉沉,迷梦做了一个又一个,偶尔清醒的时候恍惚看见了他的野丫头,摇头晃脑地跟着他念女戒,眉头皱得死紧,却依旧跟着他念。
那时,他念得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她也一样,却是认真记在心里,当时不以为然,此刻想来却清晰地令人心口发痛。
终于他的病好了起来,杏花村的人们在他耳边唾弃她的忘恩负义,说她只是白眼狼,见利忘义,不知好歹。可他知道,她只是在让自己活下去。
每天傍晚,他仍然做着她的夫子,教她自己的所有,三字经,战国策,她不拘内容,他便把自己会的都交给了她。
而这一日,野丫头得到了一个鸡蛋,他讲完了最后一章诗经,他知道,野丫头之后便不会来找他了,她会跟着给她鸡蛋的人离去,从此天高海阔,忘了这个小小杏花村。
许多年后,野丫头成了女帝,故地重游,杏花村一切依稀,村人看着她通身的气派,满眼新奇,他们已不识得她。
女帝敛目,往村后的老房子走去,那是砖砌的房子,掩藏在杏花树下,如梦似幻。她带着不知名的心情走进去,屋里却是落了灰的形状,她怔住,急迫地去打听,才知道,荣生在她离去第二年上了杏花树,却遇上了天灾,这么多年来,被劈的树又长得葱葱茂茂,人却是化为灰烬了。
女帝站在郁郁杏花下,想起当年他念的诗经,想起帝夫桃花树下所吟诗词,泪终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