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族》舟诚

1、旧事

　　(一)
　　但凡一支上古部族，能够数代、甚至数十代的得以延续香火，必然有能够溶于其血脉，能够护佑其定数的圣物。上古时期，庇护东方部族的圣物既是天地形成之时的一方圣石。言传此石多生棱角，净长九十九丈，通体暗淡，寒气逼人，但凡天下风云突变之时，顿生五彩之色，奇亮无比，以至映照半边天空，皆泛霞彩，所谓紫气东来，天降祥瑞，大致由此而来。传闻此石毁于女娲补天之时，然而传闻多虚假，这世上并没有女娲，也无补天之说，此方圣石也不过十寸有余，然而此石之神力，是言传所万万不可及的。
　　毕竟传闻多于眼见，此方圣石第一次现于人间，还是在始皇帝嬴政时期。当时嬴政为求得长生不老，派人四处求仙问道，炼制丹药，一位道士从极北之地带回巨石一块，传闻能够镇守疆土，保佑国泰民安。可惜这道士死于李斯之手，这也甚合始皇帝心意。据说此石一直立于咸阳宫后一大山之中，时间长久自是无人问津，直至数年之后此石身现裂纹，并从纹路之处迸发出五色奇光，寒气袭人。此时始皇帝也深感忧虑，身体欠安，闻得此事之后也不知是福是祸，于是暗中派能工巧匠沿缝隙将巨石破开，其中圣石也就初现于天下。事后，嬴政命人按照圣石的棱角，将其分为五色五块：浑圆鹅卵般如血色，四方玉玺般如金丝，五边成棱角如翠碧，两寸长箫般如白雪，三角成塔状如苍穹。余下的碎石，嬴政命人运至天涯海角投入大海，并将所有匠人和知情者全部坑杀不留痕迹。起初，嬴政欲将四方金石和五棱翠石分别留与扶苏和胡亥，并将其他三块圣石带入陵寝之中化作日月星辰，永垂不朽。然而世事难料，嬴政驾崩之后，鹅卵血石、长箫白石和靛蓝塔石皆被赵高设计掉包，据传闻在赵高死后被其家奴偷走不知所踪。胡亥手中的五棱翠石最终辗转落入项氏一族之手并在其一支旁系中世代相传，而扶苏手中的四方金石则在战火中消失，不为人知。
　　再说说被赵高的家奴偷走的那三方圣石，传言那家奴带着家人携圣石一路北上，中途迫于生计无奈将血石抵当给一刘姓大户人家，拿到钱财后继续向北，后因机缘巧合卷入一场战争之中，最后被匈奴人杀害。身上所带两方圣石也被发现并献与匈奴王。自此之后，匈奴迅速扩张，雄霸一方。坊间私下议论，言传那匈奴王手中定有不知名的宝物，然而一代又一代皆变成了传说。直至匈奴战败，鲜卑慕容氏一族为探寻珍宝，招揽各路风水大师，在原匈奴领地内搜寻那匈奴王墓葬的所在之地，工程之浩大，竟耗费了7年之久。最终在一处可集天地之精华的风水宝地寻得匈奴王之墓葬。虽说表面看起来与平常土地别无二致，但将其挖开则别有洞天。最终，在匈奴王尸体的正上方和身下，慕容氏找到了两方圣石。直至鲜卑分裂慕容一族仍霸占着圣石:西鲜卑慕容氏霸占白石，而东鲜卑慕容氏夺得蓝石。最终，蓝石在慕容氏一脉中世代传承，而白石，经历了柔然、突厥、回纥，契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李自成的手中，随后也就销声匿迹了。
　　按照常理来说，圣石每次易主都会发光，加之朝代更替，战乱频发，圣石发光也就愈加频繁，这也就是为什么天降霞光不再是一种奇特的天相，反倒变得习以为常。然而奇怪的是，圣石发出的光日渐黯淡，渐渐竟与普通夜明珠无异，这也说通了为什么五方圣石散落各地即使散发圣光也不被世人知晓的原因。

　　（二）
　　万物生长，天道轮回，都逃不出个道字，而这道，无非归于这五行，圣石能够拥此神力，也都源于这五行，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也看不见，摸不透，或许这变化滋生之理，本就无所实形，无处不在吧。这方圣石从合至分，冥冥之中也恰恰暗合了这相生相克的道理。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然而初次听到的时候难免有些惊异甚至些许惶恐，尤其是当它真真正正的发生在你身边的时候。此刻，这个跪在密室里的年轻人正在经受着这一切。
　　“您刚才说的这些…”
　　“不要打断我，你只要给我听好…”项乔安一贯粗暴的打断儿子的话，“这块翠石是我们项家世代传承供奉之物，之所以我们项氏一族能够千余年来香火不断，永葆富贵，尽是拜他所赐。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每次都能在公司危难之时做出正确的决策，那么我现在告诉你，这块翠石能够赋予我们项家人预见未来的能力，话虽如此，但这种能力所能看到的未来十分短暂，并且我能感受到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不仅如此，为什么我们项家一向世代单传，也是因为这块石头在主人死去之前不会再赋予另外一个人同样的能力。”听得出来，项乔安说的时候显得十分吃力，“当年我入赘项家，改张姓为项，在你外祖父去世之后被你母亲带到此地，得以见此翠石，如今我提前带你来这里，小舟，我只想早点告诉你真相，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这番话，还没等项舟几句反问，项乔安竟径直走开，留下项舟一人呆呆的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楚地看到，那张素来带着微笑的脸庞上浮现出了惊愕，不解，疑惑，甚至是怀疑，他就这样的跪了一个小时，一直复杂的望着前方，那紫檀木匣里，泛着微微绿光的五棱石块。那石头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锦缎之中，尽管木匣的周围累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它却依旧光洁温润，只是相比那些神话，黯淡了许多。
　　谁也不知道项舟走出房间的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只知道他坐在花园里的台阶上默默地望着午后的天空，许久，许久。阳光在他清秀的脸庞上涂抹了自然的底色，那泛着些许忧虑的眼神让他多了许多沧桑的气质，白T恤白球鞋，这位万众瞩目的公子其实就是这么的随意与质朴。
　　项舟，项乔安之子，从小在英国长大，自从三年前回国之后开始帮助父亲打理项氏公司的事务，单凭那一张永远挂着微笑的脸庞就足以令人过目不忘。暂且不说项家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财富，单凭他项乔安这几十年来的打点所赚的钱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项家到底有多少财富恐怕无人知晓，不过项舟与他父亲完全是两个人，经常是一件白衬衫，一辆单车，即使被迫攻读商学也一直想要成为一名画家，身上也永远带着那么一丝艺术家的气质，不过绝对不是忧郁的，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阳光的感染力。然而此时的项舟，却是异常的忧虑。

　　(三)
　　项舟最终还是从石阶上站了起来，他打算骑车出去兜兜风，倒不是因为一时间知道了许多玄幻之事无法支撑，只是项乔安那句“我的时间不多了”让他感觉心情十分的烦闷。
　　“少爷，老爷也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要独自承担项家的这份家业。”不知什么时候，老管家站在了项舟的身后。
　　不仅是项舟，其实早在项舟母亲出生之前，这位老管家就已经在项家了，据说这位老管家从小就跟着项家大老爷，也就是项舟的爷爷，这位大老爷经常对项舟的项乔安夸赞说这管家就是个人精。几十年过去了，项家上上下下没多少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姓翁而已。年岁大一点的就叫他翁叔，像项舟这一辈分的也就叫他翁伯伯。”
　　一辈子都在项家工作，项家的秘密这位老管家还是知道一些的，加上项舟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看见他如此烦闷的坐在这里，老管家便情不自禁的上前安慰。
　　“没关系翁伯伯，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近来父亲的精神不是很足，您知道他身体一向很好，刚才却又说自己时日无多之类的话。”对于老管家，项舟已经习惯了无话不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把翁伯伯当作亲人看待，这也难免，毕竟从小翁伯伯将他一手带大。然而此时的老管家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安，只是仅仅是短暂的一瞬，他立刻恢复到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脑海里却浮现出项家大老爷当年的情景。如同项舟对项乔安的描述，当年项家大老爷年近花甲但身体十分硬朗，只是去世前一个月精神状况有些不佳，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概一个月，一天中午他向往常一样准备午休，然而这一躺下就再也没起来。虽说去世的十分安详，但也是十分的诡异。这与项乔安近来的状况十分的相似，算来也有将近一个月了，管家的心理感到阵阵不安，但还是表现出一如既往的镇定。
　　“少爷您多虑了，老爷前几年才刚过完50寿辰，这几年身体也一向很健朗，可能是由于最近生意上的事太过操心，所以有些疲劳过度罢了。”
　　“可能真的是我多虑了。”项舟带着些许疑惑走开了，但他感觉轻松了许多，老管家的话无论真假他都愿意去相信，因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不希望父亲出什么事，也不希望自己还没有实现梦想之前就被迫主事项家，倒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他才25岁，并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太过劳心。
　　一袭素衣，一架单车，年少尽可及时行乐不知忧愁，但这个命中注定的故事，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徐徐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