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声青年》麦由由

21、第 21 章

　　在贵宾接待室里，向来雷厉风行的Cici罕见地保持了缄默。
　　林晶晶面上不动声色，底气却足足上升两成。她猜对了。这是最合理最符合逻辑的猜测，即便她不理解顾凡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那都无所谓，不管过程，就结果而言她是正确的。
　　室内的空气仿佛结了冰，林晶晶单手握着玻璃杯，感觉连带杯中的温水都降低了热度。
　　沉默维持了一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Cici缓缓叹了口气：“坦白说，这件事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并不知情。但除了他没人敢这么做也是事实。具体情况我会去IT部门查清楚数据，晚一些再汇报给安总。”
　　“怎么处理看你安排，我没有意见。”
　　Cici嘴角稍有放松：“好，这样最好。”
　　“不用提到我的名字。安总那边你可以说是IT每月例行排查时发现的，我想安总也不会太为难手下人。”林晶晶这么说无疑是向Cici伸出了雪中送炭的援手。如果被安风知道顾凡通过某种手段窃取高级管理员身份，并从音游公司的账户直接给旗下的艺人送钱，导致一个月的时间公司资产蒸发了十万多，而手下人，特别是手捏分管总权限的Cici却完全不知情的话，很难说她会不会对自己的王牌下属滋生不信任感。
　　Cici的视线凝聚在林晶晶手中的玻璃杯上，似乎在思考林晶晶给出的提案的利弊。虽然眼角眉梢都没动作，但和Cici相处时间不算短的林晶晶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动摇情绪。
　　“晶晶，你是个聪明人。这个人情我一定尽最大的能力来偿还。”
　　“别那么夸张。”林晶晶放下玻璃杯，淡淡地笑了，“我也跟你说实话吧。顾凡为什么这么做以及安风知道后会怎么处理顾凡，我都没有兴趣。真的，我对顾凡这个人就是彻头彻尾地没兴趣。如果这次能帮上你，也只是举手之劳。叮铃的身份不能暴露，从签约开始这半年多以来，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都来不及谢你。”
　　此话亦真亦假。说话时真假参半比整句话全是假话来得容易自然的多。感谢，是真的。对顾凡的动机没兴趣，当然是假的。这整件事的中心就是针对顾凡，以及，想办法如何扳回一城。
　　林晶晶保持着面上笑容不变。
　　“经纪人保护艺人才是应该的。我们都这么熟了也就别互相打官腔了。”
　　“好。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Cici点点头。林晶晶是个好人，但同时也是个商人，卖给谁人情，什么时候卖人情，所有行动的背后她看中的是利益。天下不会掉馅饼这个简单的道理，爬到如今地位的她不会不懂。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我说过，我一定尽力。”
　　聪明人和聪明人共事，事半功倍。
　　林晶晶此刻如鱼得水，愉快地说道：“这要求可能会有点怪异，但你已经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哦。”

　　孙真早晨起来时周遭一片混沌，感觉自己像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一般，大脑一片空白。他在床上坐了大约三分钟，慢慢环顾了四周才想起来他已经搬出了寝室，这里是安霜无家的次卧。都是昨晚失眠的锅。一直到东方鱼肚白孙真才迷迷糊糊浮游去了梦境世界。搬家的第一晚他只睡着三小时。
　　孙真有些气馁。他决定今天去学校时回一次寝室把枕头也一起搬过来。
　　起床拉开窗帘，从窗口望出去绿油油的。香樟树已经长到了三层楼高，因此位于三楼看出去满眼尽是香樟树浓郁的绿色。孙真本以为这个小区很新，但看树的姿势水平，看来这个小区造龄起码有十年以上。安霜无可能是偏爱这里的低人口密度吧。一栋楼只有八户人家，整个小区的人加起来也许没有别人一幢高层能装的人多。就这一点而言，相对喜静的孙真在心里赞赏了安霜无的选择。
　　孙真洗漱完在客厅转了转，家里只剩他自己。
　　餐桌上摆着一杯红色的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果汁，一份煎蛋和两片烤土司，还有若干淡黄油和各类果酱的瓶瓶罐罐。孙真把草莓酱的瓶子拿开，下面的便签纸上印着钢铁侠头像。
　　“哪里来的迷弟。”
　　先是蝙超的拖鞋，又是钢铁侠的便签，这人是有多热爱超级英雄文化。孙真自言自语道。
　　“今天飞广州，周四回来。好好吃饭。拜[心]”
　　心？
　　孙真看着飘逸的字体后尾随着的一颗用圆珠笔涂鸦出来的心型，有点拿捏不准安霜无的心态。昨晚的蛋糕也是如此。可能安霜无在帅气的外貌下有一颗……少女心吧。
　　孙真把便签随手一搁，拿起诡异的果汁喝了一口。
　　“呃……好酸。”
　　原来是番茄汁。孙真边喝边想，安霜无的饮食生活好像很健康。

　　孙真一星期的七天被分割成了三块。周二、三、四，他在音大既要当方培元的研究生，又要当学生们的选修课老师。周五、六、日，他是一把甜美嗓音、靠翻唱和做游戏实况来吸引人气的虚拟歌姬叮铃。只有周一，什么安排都没有，才是忙碌的一周中他能做回孙真的唯一一天。
　　安霜无去广州的几天孙真照常到音大做课题。把自己的枕头拿去安霜无家后，竟然真的改善了睡眠情况。当然也可能是他已经渐渐习惯那间空间过于宽阔的卧室了。午休时他在食堂边吃饭边刷新叮铃的围脖，林晶晶这几天更新很少，似乎在忙其他事情。“顺带”他也会每天看几眼安霜无的围脖状态，据他所知，和不擅长在SNS上完善人设的他不同，安霜无是抽空亲自经营围脖和粉丝互动的。孙真有些佩服他。霜无的行程比入门级艺人叮铃忙碌三五倍，他却还能有时间玩转围脖……
　　就在十多分钟前安霜无更新了一张在机场候机的自拍。看他写的内容似乎广州的见面会举办得十分顺利。
　　孙真把照片点开放大打量了一番。嗯……还是本人更好看。
　　看来今晚能见到这位忙碌的同住人了。孙真不知不觉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下午他抱着教案去上课。一回生二回熟，课上到第六回，班上三十五名来自不同年级不同班的同学们他都已经记住了。虽然不点名，但上课前环视教室里的人头是他从试讲课开始就养成的习惯。
　　顾凡没来。
　　这是第一次顾凡没有来上课。但孙真丝毫不感到意外。上星期和顾凡那个所谓的“分手”分得不算好看。孙真翻开教案时想道，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在这门课上见到他了吧。
　　下课后孙真留在办公室和一位方培元带的研二女生一起写课题报告写到太阳落山。一起敲键盘敲得正欢的学姐在抬头看过天色后对孙真说晚上她还有事情，让孙真也赶快锁门回家。孙真这时才注意到时间过了六点，窗外已经暗了下来，路灯的光晕印在窗玻璃上，像一团团没有绒毛的蒲公英。
　　搭地铁回安霜无家总共三站路，孙真出了地铁口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安霜无不在的这几天他都在学校里解决了，回家就是洗洗睡的节奏。
　　对了，今天安霜无回来了。
　　孙真正在考虑安霜无会不会回家吃晚饭时手机铃铃铃喧嚣起来。
　　“孙真，还在学校吗？”
　　是安霜无特有的带着些少年质感的明快嗓音。
　　“已经回来了，还三分钟到。你呢？什么时候落地的。”
　　“下午四点多，从机场回了一次公司，因为车停在公司的车库里。已经到家挺多会儿了，催你回家吃饭。”
　　孙真笑他：“下次早点说，万一我吃过了呢。”
　　“再吃一顿。”
　　“你当我是牛啊有好几个胃。”
　　手机那头传来安霜无没心没肺的笑声。孙真不自觉地跟着勾起了嘴角。两个人就这么扯着些无聊的话直到孙真到了家门口按下密码锁。
　　“我到了，挂了。”
　　孙真切断通话，手刚搭上门把手，门从里侧打开了，迎接他的是安霜无几日不见好似又俊了三分的脸。
　　安霜无脸上挂着黏糊糊的笑，像刚吃完一桶蜜似的：“欢迎回来。”
　　孙真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爸妈都没这么热情的迎接过他……这位学弟实在是……很像家养的金毛寻回犬啊。他料想如果安霜无有尾巴，那现在可能摇得正欢。
　　“有什么好事吗，笑得合不拢嘴。”
　　孙真绕过他，换了拖鞋往里走。
　　“就是想到以后每天回家都能见到你了，这算不算特别大的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
　　“我觉得算。”
　　孙真穿过玄关的走廊，在闻到饭菜香味的同时看到了饭桌上可以用精致来形容的两菜一汤，惊愕地停下了脚步：“你做的？”
　　安霜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孙真随便坐，然后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道：“对。我有自信手艺不输给学校门口那家叉烧店的老板娘。”
　　孙真挑挑眉落座，算是信了。已经吃过他做的蛋糕和煎蛋，想必其他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吧。夹了一筷子茄子送嘴里，末了又看看安霜无期待的眼神，他有点别扭地夸道：“挺好吃的。”
　　“你有什么忌口吗？”
　　“香菜……”
　　安霜无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记下了。
　　孙真吃着吃着，开口道：“本来想和你说伙食费对半分，但是我想了下，你也不缺钱，我总是提钱没意思。”
　　“没错，你想通了就行。”
　　“你这么贤惠应该能嫁得不错。”
　　这句话是孙真开玩笑的，没想到安霜无竟然表现出受用的样子，沾沾自喜道：“有眼光。”
　　孙真只得笑着摇摇头，骂他不经夸，又说道：“既然不谈钱了，那谈个条件吧。比如说哪天你很累想要背部按摩啊，我就给你写个按摩券什么的，哈哈。”说着把自己逗笑了。
　　“哈哈哈，我觉得成。”
　　“好啊，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安霜无一手托腮，望着天花板思考片刻，答：“想到一个好玩的。”
　　“说说看。”
　　“让霜无和叮铃开一期联合直播，如何？”
　　孙真一愣，随即苦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跟上面打申请。如果Cici点头，我没有问题。”
　　安霜无自信满满地拍拍胸口表示没问题看他的。
　　孙真埋头吃饭，不禁在心里为Cici献上了一把同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