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爬过》文慕

3、实习面试

　　F大是毋庸置疑的名牌大学，广告又是F大的王牌专业，所以向来都是实习前的好几个月，大四学生就可以很轻松的找好实习单位。
　　不过今年路小曼这一批是例外——天实广告公司开始接受F大的实习生，而且据可靠消息称实习结束后十有八九可以成为天实的正式员工。且不说这家公司在业界的领袖地位，再且不说专业教材中，国内优秀案例有百分之九十是出自这家公司，就说那实习期间的工资吧：起薪5000，这还只是教学内实习啊，就一中产阶级月收入了，怎能不让那些整日在校园里逛荡的孩子们眼红呢。

　　但是，人家是大公司，知名大公司，理所应当比你牛，所以一轮审核你的简历、在校表现，还要有二轮面试成绩。综合排名后要那么区区几个人。

　　“靠，就实习半年，还考来考去的，拽什么拽！”在去面试的车上，老二愤愤不平的抱怨。
　　老三回老家实习，去过他幸福的吃妈妈菜的日子。而老大在第一轮便被悲惨淘汰。
　　“喂，小曼儿啊，咋这么沉默哪，别太紧张了啊。”明明已经紧张的不住哆嗦腿的某人说。
　　“嗯？紧张？没有啊。”
　　路小曼扭头一笑，午后的阳光洒进快速行驶的车子，在少年牛奶般白皙无瑕疵的皮肤上漫射，像升起了一层光晕，明澈的眼神里，哪有一丝不安的影子。
　　老二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震荡了一下子，小曼的嘴跟女孩子似的，粉嘟嘟的，很柔软的样子。
　　赶紧掉过头，默念，一定是太紧张了，一定是太紧张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帅男人。
　　“二哥，你怎么了？”
　　“嗯，嗯，没什么。对了小曼，刚才你那么入神的在想什么啊？”
　　“哦，我在想天实的实习工资给的可真多，到时给爸爸奶奶姥姥姑妈叔叔堂姐堂哥堂妹买什么好呢？嘻嘻。”小曼一脸偷笑，十足一只已然偷到腥的小狐狸。
　　老二立刻体会到十足的无力感，这个小孩不管面对什么，总是这样毫无道理的自信着。
　　不过看看他那张明媚非常的小脸，自己的心情也莫名的放松下来。

　　“二哥，我，我好像发现了个问题。”路程已经行驶到一半，路小曼研究着身边人的衣着，突然说道，
　　“说吧，宝贝儿。”
　　“你是不是忘记扎领带了？刚才一直觉得别扭，现在才发现的。”
　　“啥子？？！！”惊天大吼。
　　出租车紧急刹车，司机师傅的耳朵被后座突然传来的厮喊轰鸣的瞬间失聪。

　　那一天步行经过的人也许许久之后都难以忘怀这样的一幕：
　　一辆出租车在有些空荡的大道上疾行，突然车内传来惨叫，车子在前方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情况下紧急刹车，接着跳出来一个蛮帅气的小伙子，一手按住额头，没命的撒丫往回跑，让人联想起《功夫》中背插两刀被肥婆追杀的周星星。
　　过了一会，司机也跳了出来，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面向该人消失的方向跳脚大骂。
　　再过了一会，一个在阳光下漂亮的不像样子的男孩也跳了出来，揉揉脑袋，笑眯眯的走上前对怒火中烧的司机说了些什么，一只手还动作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火焰被熄灭，风暴被平息，世界从此安静下来。
　　两个人又很自然的走上车，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继续前进。

　　小曼到的时候发现离面试时间还有半个来小时，前面已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他松了口气，这样二哥应该能赶上吧。
　　又一想还是不放心，干脆站到末尾，再来人就排到人家后面。这样即使到了最后二哥没有赶到，自己面试的时候多说一点，也可以拖延些时间。
　　大家都很奇怪的看着不断后移的路小曼，有后到的人还对他说声“多谢！”
　　只有一个男生不屑的说了句：“操，有病！”

　　只见路小曼同学快步向前，很认真的仰头对那位人高马大的男生说：“学长，请你收回刚才的不文明用语。《大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第七大条第五小条明确规定，‘与他人交谈时应避免不礼貌的口头语，应注意谈吐文明，措词雅洁，行为雅观。’做当代优秀大学生，从我做起，从今天做起！”一个颇具警告意味的眼神充满希望的看了他一眼，再比个V字，快速走开。

　　本来叽叽喳喳的众人安静下来，只感觉小曼偏于童声的声线还在阔大的门厅甜美的流连不去。
　　“有，有病。”该男生不可思议的回味着小曼的小小V字，有些回不过神的嘟囔。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几个女人的尖叫“哇，好可爱啊！”
　　小曼听到了，以为是自己的话引起了共鸣，马上回转头，大眼眯成两个小弯月，露出一口白牙，为众人展现一个无比甜美欣慰自信的笑容。突然发现那几位姐姐的目光中猛地闪现一抹抹不详的母兽般的光，小曼曼想起了很多曾经遭遇过的男男女女类似的目光，敏感与直觉驱使他羞红了脸，快步跑到距离队伍老远的玻璃橱窗旁闪避危险的信号。
　　其实自从这支不够安静的面试队伍出现在天实公司内，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的门厅一侧，抱着胸，在玻璃隔断的后面冷冷的注视他们。刚刚路小曼的表现，似乎引起了那个人的一点兴趣，身形不动声色的向外探了一下。
　　路小曼虽然背对着门厅，但还是感觉到有个人影在那里没有温度的盯着自己，背上立刻毛了一片。
　　切，不管他。他小声对自己嘀咕一句，抬起头继续仔细看橱窗里面的展示。
　　唉，真是一个又敏感又麻木的孩子啊。

　　玻璃橱窗里面寥寥几句介绍了天实公司的发展历史，剩下便是大面积的优秀案例展示，小曼看得乍舌不已，有很多是国际大牌的广告，更有作为他们广告课程的典型教材的。
　　想不到自己就要在这么有名的广告公司工作了，只要努力工作，那以后自己的作品不是也可以写进教科书啦，路小曼开始渐渐迷幻起来……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他面前仿佛出现一片云雾，散去时，橱窗里的每幅作品下面都标上了“路小曼”三个大字，眼前恍惚出现一只金光闪闪、趾高气昂的小乌龟在高耸的雪山上抻头狂笑。
　　路小曼的嘴巴越咧越大，最后干脆捂着嘴嘿嘿嘿嘿的笑起来。

　　不对，那道视线好像变得强烈起来，有如芒刺在背，连沉醉在自己的迷境中的路小曼也不自在起来。
　　把手放下，把脸拍平，哼，你越看我就越不回头！

　　路小曼继续看另一块橱窗，只见上书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金牌广告人”！而下面是三张各具特色的脸。
　　左面一张，嗯，一张笑得很开，连眼纹都笑出来的漂亮的脸。小曼马上有种熟悉的亲切感，这张脸怎么说呢，对了，和二哥真是神似啊。好像头顶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我是帅哥，女友很多。”照片下面标着一行小字：Creative Supervisor（创意总监）：Edison.
　　右面是一位半身冷红色正装的美丽女士，只是嘴角好像很不乐意的微笑着，眼睛则在冰冷的玻璃窗□□出严厉的光。小曼感到这样的目光在向自己宣告：小孩，你以为在这里我能有今天是靠的什么，无关美貌，是能力，无与伦比的能力。
　　小曼不自觉的缩了一下，打眼一看：Account Supervisor（业务总监）：Lisa.
　　正中间则是一位，哇，小曼小小的后退一步，好冷！再看一眼，那双狭长上挑的墨黑眼睛，挺直仿佛闪着冷光的鼻子，剑眉几可入鬓，双唇泯成凉薄一线。按照五官分析是个大大的帅哥了，可是还是好冷，仿佛从薄薄的照片就可以散发出没有温度的无穷震慑力。那是一种经历过许多，承担了许多才能拥有的裹挟着智慧与力量的气势，小小的路小曼自然会觉得陌生且闪避不及了。
　　下面依然是小小的字：Supervisor（总监）：杨和轩。
　　还好，还好。小曼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自己应该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正面接触。

　　看过这三张脸，以及脸下面密密麻麻介绍他们参与制作作品、所获国际国内奖项的小字，眼前金光闪闪的小乌龟好像被冻的“挫溜”一下子缩进了壳里，盲目自信如路小曼者终于也感到了与强人巨大的，看不到边界的差距。

　　路小曼默想，默想，又默想，三秒钟后终于重新鼓起圆圆大眼注视着橱窗，自信的点头，愉快的微笑，两个柔嫩拳头“杀气腾腾”的冲里面的人挥舞两下，扭头小跑回队伍末端。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从门厅前一闪而过。

　　面试终于开始了，一个穿着宝蓝色职业套装的小巧美女从前端大办公室中缓缓的走出，沉静的环视一周，再缓缓的对大家说：“马上开始面试，请大家排好队，保持安静。”说完轻扭腰肢带进去一个学生。
　　小曼只觉得等候队伍中的温度快速下降了好几度，站在他前面的一个男生自言自语，“连个小职员都这么仪态万千，唉，没戏没戏了啊。”
　　不到一分钟，刚刚进去的男生挣扎着被宝蓝色美女单手撂了出来。马上，第二个人还在愣神中便被请进去。
　　大家很快把那个男生围了起来。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一进去，里面就有个欧巴桑看着我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男人化妆！’，”
　　大家仔细看看，饿滴神哪，这个男生连眼影都画了，还是紫色的。
　　“然后呢？”
　　“然后坐中间的人说，‘抱歉，让女士受惊不是绅士所为’，一个手势就这么把我请出来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要去投诉他们！”
　　只是没人再理会唾沫横飞的此人，第二位面试者更快的依然呆楞着出来了。随即是第三位，第四位……队伍是几乎不停顿的向前移动，出来的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愤愤不平的样子。”

　　“你的面试着装令我对阁下的审美水平发生怀疑，抱歉！”
　　“请用60秒做一个自我介绍，……抱歉，时间到！”
　　“请在两分半内简单列出5个经典案例，并说出你的看法……时间到，抱歉，我没有听到属于你自己的语言，下一位。”
　　“请在三分钟内作出你眼前这个物体的手绘小稿……时间到！不仅是理论，我们对绘画基础也有很高的要求。抱歉!Next！”
　　……
　　一堆人长出了苦瓜脸，路小曼就是最小的小苦瓜。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这样的面试速度，二哥草草很难赶到啊，路小曼掏出手机：
　　“二哥，你怎么还没到？快到最后了啊！”小曼面前最多不到十个人了。
　　“靠，老子一赶路这路就堵车，面试怎么会那么快？！”
　　“不知道哇，快点啊。”
　　“靠，不行了，要用跑的了！”
　　“二哥，我手机调到震动上了，你到了就打一声。面试的时候我使劲多说，一定会拖到你来为止的！！”路小曼说完，庄重的合上了手机。

　　“同学，到你了。”宝蓝色美女走到路小曼面前，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往回走。
　　小曼左顾右盼，上看下看。二哥怎么还不来还不来。
　　五秒钟后，美女回头，“同学，你是来这观景的吧。”说罢就准备关门。
　　“啊，等等等！”路小曼急速冲向前，经过她身边时，一个踉跄，从门口直接跌
　　进去。

　　三个面试官坐在小曼的面前，中间的和右边的那个小曼已经从展示窗里看到了。小曼松了口气，幸好最恐怖的那个不在。
　　清清嗓子，带上适度自信的笑容，
　　“面试官好！我叫路小曼，大路朝天的路，小中见大的小，慢慢悠悠的慢去了竖心旁。是F大xx院xx系xx班的，学号xxxxxxx。”
　　“呵呵，你叫路小曼？那你的darling肯定会写诗喽？”中间坐着问话的显然就是Edison，小曼觉得他说完话挑一下眉毛的样子很眼熟，反正不知道说什么能拖延够时间，干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Edison主考官，我还未成年，没有darling，不过我三哥是位诗人。还有，我觉得您这个样子很面熟。”
　　“哦？” Edison被引起了兴趣，“是吗？”
　　“嗯，是啊，让我想想。对了，我二哥就这样对我挑眉来着。还告诉我说，如果有人这样对你挑眉毛那一定是只色狼，要离他远一点。”
　　路小曼说完，又微微侧着头打量了Edison一遍，点点头表明自己所言不虚，他此时的脑细胞都集中在如何拖延时间上，果然心到话就出了。
　　屋子里面好像更安静了，路小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察觉出自己实话说得好像不够委婉，又带着些许歉意对坐在中间的男人羞涩一笑。
　　坐在Edison两旁的人肩膀抑制不住的轻微耸动，脸上却还是无甚波纹的老样子。果然都是牛人。
　　Edison的表情空挡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和煦的笑容。
　　“呵呵，是吗？你二哥真有趣。你也很有趣。”
　　“路小曼同学，”坐在右侧的Lisa显然不想拖延时间了，很快的说道“恭喜，你被录取了。”
　　“啥？”路小曼的笑容僵住。
　　“为，为什么啊？”难道说发现中间这个帅哥是色狼就是这次面试的终极Key？
　　“你是我们总裁指定要的人。”Lisa面无表情。
　　总裁？照片里的冰山男？
　　“可，可是我不认识他啊。我就刚才在橱窗里看到了他的照片，难道这这样都能被他知道？！”路小曼瞪圆了眼睛，声音发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异事件？
　　Lisa撇嘴。
　　Edison大叫，“哈！宝贝儿你真是太可爱了！”
　　像，真是太像了！二哥也老是这么叫我！一想到二哥……
　　“不行！”路小曼大吼一声。
　　这回另外两个面试官终于露出了正常人类的奇异表情。
　　“为什么？”左面的男人一脸忠厚诚恳的样子，这是路小曼进来他第一次说话。
　　“我，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面试，你们不能这样，嗯，偷工减料的就录取了我。我还有好多话想说！”
　　Edison“哈”的一声笑喷了，Lisa的脸部也有松动的趋势。
　　“那你就说说在我们公司实习的目标吧。”忠厚男忠厚的笑笑，给了小家伙一个台阶下。
　　路小曼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我要成为天实的‘金牌广告人’！！”

　　一只乌鸦飞过，又一只乌鸦飞过，终于引来一群乌鸦飞过……
　　“不错嘛，小子！”Lisa美女终于开口了，只是小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了，还有她的表情，可以用阴森来形容吗？
　　“呵呵，小宝贝儿，我很期待哦！” 小曼觉得这时嬉笑着的Edison很不一样，好像突然间散发出某种深不可测的场，连挑眉毛的动作都有自信的韵彩在流动。
　　忠厚的大叔叹了口气也说话了，“唉，我在公司努力了快二十年了……”
　　眼看三人有起身的动向，路小曼跳起来大喊：“等等，等等！”
　　三人被他高八度尖利的声音震回座位。
　　“嗯，我是想，面试了这么多人，各位前辈肯定都累了吧。”挠挠头，路小曼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一点也不累，进展很迅速。” Edison好笑的看着他。
　　“那，那一定也很没意思，老是差不多的问题。”小曼继续挠头。
　　“不，我们从不问差不多的问题，那对我们的智商是种侮辱。”Lisa依然语速超快，表情冰冷。
　　“可是不管怎样，我很感谢你们录取了我。我，这样吧，我为你们唱首歌吧！”
　　“唱歌？！”三口同声。
　　这边厢，路小曼同学，整整西装，清清嗓子，已经开唱了。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请各位读者尽情想象吧，路小曼是怎样将这四句歌词沧桑的唱了整整三分钟！！）
　　唱久了终于憋不住，他大声咳嗽起来。
　　眼看忠厚大叔要趁着这个空隙说话，小曼猛地抬高八度音调，躬起腰，用更悲苦的声音唱起来：“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终于，终于，二哥还是没有赶到！
　　此时的小曼嗓子哑了，眼圈也红了，整个小脸憋成一团潮红。
　　此时Edison再也无法忍受，他觉得这个小孩再唱下去就要唱断气了，自己也快要笑断气了，迅速起身，拉开办公室的大门。
　　只见一人大叫着冲进来：“我赶上啦！！”
　　小曼一见此人，立刻笑逐颜开，功德圆满，开心的拍起小巴掌：“二哥！！！”
　　“哎！！！”老二草草答应了一声，便身形一晃，两眼一翻，直接倒在了面前的Edison身上，身体不断抽搐，嘴里往外“突突”吐着白沫！
　　“二哥！！”
　　“God!!”
　　“来人啊！！救命啊！！”
　　“我的阿玛尼！！阿玛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