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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春夏之交,万物繁盛,意趣横生。
      一月之前,年少的太府生们还是采风追月的糊涂公子,肄业之后,便不知会配往何处为官,自此曲意阿谀恐成常态。
      几个不怎么谋面的朝中学士说了一番维持本心的道理,也没几个少年听的进去,多数人互相投递着眼神,未思虑来日方长,只想着将这同窗缘分来一个潇洒的结尾。
      故而老学士们一走,这群少年就止不住疯闹了或是抢了某个人的帽子,又或是拖起某个人扔出去,只当是最后的少年气息。
      “禁军统领杜一夕为竹桑公子肄业送上贺礼。”突然一声高吼,中气十足,将少年们震了震,喧哗的场面瞬息便安静下来。
      太府原是不让武将出入的,但是喊话的那人站在门外,也没给留下口舌。
      竹桑越众而出,整理了一下衣冠,孤身往那喊话的人而去。
      喊话的人一声戎装,腰配弯刀,双手托着一把长剑,眉目间却是凶悍,眼神一扫,怕是心智不坚者当场就要出丑。
      只是那人定定看着竹桑,竹桑却未被逼退,反而嘴角含笑,似乎不受这人煞气影响,风采清华,神态从容,虽然身形瘦弱,但是那一份入骨傲意却是分毫不减。
      那人心里不由赞了一声,眼见竹桑已行至近前,一弯腰,将长剑送上,“禁军统领杜一夕贺竹桑公子肄业,祝竹公子青云直上,成为我朝栋梁。”
      这回声音微微压低了,倒也有了一些送礼地姿态。
      竹桑浅笑,“长者赐不敢辞,请代小子谢过杜统领。”随即双手托起长剑。
      入手微微一沉,却似寻常铁剑,住桑不动声色,对着来人还了一礼,“小子铭记今日之剑,定时时勉励,若能处庙堂之高必忧天下,若处江湖之远必忧君上。”
      “如此,末将告退。”来人一拱手,铠甲摩擦间扎扎作响,只见他一个翻身跃上一匹骏马,按刀而去。
      竹桑此话,似乎是被杜系的威胁气的狠了,宣布和杜系就那么杠下去了。其实两人对话平常,奈何一方代表着武将杜系,一方代表着文臣竹家,话中意思,自然被曲解许多。
      但是所有人也乐得这曲解,只有一些寒门学士不由哭号文武不容社稷不安,并且痛骂“不识大体”的竹桑。
      此时太府之内倒是同仇敌忾纷纷觉得那杜系欺人,送礼还要着甲披挂,难道要打仗吗?而且竹桑一介文人,却送他一把长剑,岂不是嘲笑?
      竹桑被同窗们闹不过,拔开长剑,只见铁青赫赫,当下便有同窗大怒。
      “这杜系送礼竟然如此小气,有青铜送英杰的,有铜剑赠豪侠的,这破烂的铁剑算的什么?竟然还未开锋。”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竟要一同闹一出泼墨骂杜的戏码,竹桑好歹才劝住了。
      “众位,不是还要去醉香楼吗?我听说醉香楼新来的姑娘只得日落前一刻和后一刻才能招呼引歌而舞。”竹桑这一说,同窗们都颇为奇异地看着她。
      “众位兄弟,为何,如此看我?”竹桑不知所以。
      一个少年拍着她的肩说:“没看出来啊,竹兄,你也是个晓得风花雪月的少年人啊,不是一味的呆子啊。”
      竹桑微恼,“还不是那日你们说去那醉香楼一聚,近来醉香楼那新来姑娘的名气可是不小,任哪儿都能听到,我又岂是聋子?”
      少年们纷纷起哄:“嚯,竹桑终于开窍了,咱们带他真正去开个眼。”
      “走喽,醉香楼的姑娘在等咱们呢。”
      花街柳巷,向来为很多人不耻,但是却依旧是火爆难当,这世间,一心一念一人的男人又有多少呢?花天酒地,往往是男人们最真实的向往。
      太府的肄业生们先是散去,各自回家换了衣裳,然后又约在太府门前相聚,众人一见除了这太府学子的服饰站在太府门前,颇有几分恍惚的情景,于是便拍手称快,道:“正是好心境,便把这离愁迷惘都一律恍惚过去吧,今日只寻欢作乐,谁要是话别,就让他给众位同窗出京的盘缠。”
      众人都称好。也许是最后一次恣肆了,不惹太多愁绪。
      竹桑一袭白衣,更显得脱俗决然,只是腰间别了一把长剑,带了一丝侠客气息,细瞧之下,那剑不正是今日杜系的贺礼吗?有几个少年瞧见了,问竹桑缘由,竹桑只是含笑不语。
      此剑,可是要自己时时警醒呢。不为君子,便是自今日而起。
      可笑自古圣贤书上以君子时时教导,这煌煌朝廷,却是争着不当君子,好些,不过也是个伪君子。
      此时天色尚早,那些个风流场所还未张灯结彩,流莺不出。
      但是醉香楼可是不同,白日里,那是大厨坐镇的酒楼,夜里,便是寻欢作乐的温柔乡,醉香楼名气太甚,就算是卖身的女人也是个个秀色可餐,不随意抛头露面,更别说打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招牌的姑娘了。
      太府的一众肄业生寻了二楼一个雅间坐了下来。
      “这雅间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还是借用了竹兄的名号,竹兄,不会怪我吧?”一个少年挤眉弄眼,却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表字叔稀,大家开玩笑时也成稀老二。
      竹桑却是尚未加冠,未得表字,大家叫一声“竹兄”大多是稍带些尊敬崇拜的意思,此时竹桑笑着摇头,却见稀老二摊开手掌:“我就说竹桑不会介怀,你们几个打赌打输了的,快点交上银子。”
      几个少年叹息着摇头,一个少年忍不住道:“竹兄向来洁身自好,在此等烟柳之地定位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竹兄,你莫不是,动了春心?”
      竹桑故作高深的模样:“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看来真有人开了竹兄的窍了。”
      众人嬉闹间,喝些茶水吃些瓜果,又多要了几盘精致的点心,天色就暗了下去。
      “有美人兮,日落而舞,若仙似妖。”稀老二摇头晃脑,复又露出兴奋之色:“这一月前醉香楼新来的姑娘可是搅动了整个京城啊,今朝也不知能否让她为我们独舞。”
      “对啊,传闻重筱姑娘每日只为一席独舞,全看那一席的筹码,若我们无缘得见姑娘的舞姿,就只能在未有人邀到她时瞧几眼,我们这雅间位子极好,门一开就可以看到重筱姑娘。”
      “去去去,你个乌鸦嘴,却是怎得知道我们不可得姑娘欢心,请她上来一舞?”
      “可是我们的筹码是什么呢?”
      稀老二眼珠转了转,却想起了父亲对自己的话,父亲说醉香楼有意伸手竹家,看来这今日无论自己一席出些什么筹码,只要竹桑在此,重筱就得来这一雅间,故而一副淡然的样子,却是让几个少年叹服起来。
      不说少年们的忐忑,重小烟被苏鬟整理着衣着,眉头舒展,眼神却暗含机锋:“今日这番盛装,由得你亲自来了,是有何事?”
      苏鬟低低一笑:“哪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女婢想念姑娘了,特意和楼主说了情。”
      重小烟更是不安,苏鬟这话竟是十分的真心,故而试探着问:“莫非,我已有了去处?”
      苏鬟的手一顿,又捻起胭脂往重小烟脸上悉心地画着,“姑娘怎生的如此聪明?罢了,姑娘只需记得今日入那二楼的冬雪阁便是了······那少年公子,也是个前途无量的,又未听说有甚毛病,以往不近女色,不贪杯酌,今日来此也是个机缘,姑娘,须得把握了。”
      重小烟未有波动,“你应不是常人,为何如此帮我?我如今入楼未足一月,应该还未曾能够让出吧。”
      苏鬟浅笑:“哪有什么常人不常人的,只是进了京城,谁不得夹起尾巴做人?我不过碌碌一丫鬟而已。此番机缘却是我为你向楼主说道的,不过也是你的福气。”
      说话间,重小烟便已被打扮好了。眼见着苏鬟只是笑,不再肯多说,重小烟便微微颔首,“明白了。”
      眼见着重小烟出去了,苏鬟收敛起笑容,一旁闪出一个黑衣人,道:“少司命大人,楼主请您过去一趟。”
      “嗯。”淡淡答道,苏鬟垂下眼中的可惜之色,“那么一个倾国倾城的人啊,真值得让人怜惜,可怜成也容颜,败也容颜,与了竹桑,算是最好的出路吧。”
      苏鬟自小在醉香楼里长大,本没有什么姓名,只从小便当着少司命一职,后来接些姑娘进京,也就随意取了个姓名。见惯了各处的绝色,再看重小烟时还是有惊艳之感,也难怪待她颇有些不同,美人总是与他人有些不同的。
      到了时辰,重小烟带着面纱,一席红衣,烈如骄阳,比那渐西沉的太阳美艳了不知几何。
      重小烟着了淡妆,眉间一缕红烟似的纹路格外夺人眼球,长发倾泄下来,行走之间如梦似幻。
      “请各位公子贵人们赋诗一首,交与仆下,以决哪席有幸鉴赏重筱姑娘的独舞。”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喊。
      “竹兄,写诗作赋,我们间可没人赛的过你啊。”稀老二啧啧赞叹了一下重小烟似妖似仙的气质,嚷嚷着叫竹桑时,却见竹桑呆呆望着重小烟,眼中却没了其他人。
      那不是,当时在木桥上见着的女子吗?没想到,竟然是最近名动京城的重筱。
      也是,若京城入了这么一个女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消息?
      虽然场景不同,心境不同,竹桑却依旧被一眼吸引过去,重筱的妆容已是不同,但竹桑清清楚楚,是她。
      自那日一顾,便念念不忘。没想到在这烟柳之地再见。竹桑心中苦涩,也不知从何而生,终是有了些少年人的情态。
      只是今日瞧见了她的眼眸。
      眼睛美的女子很多,竹桑往往只看眼中的情感。
      寻常官家女子,多是几分傲意不屑,似多高贵,而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则多是愁苦的神情。重小烟眼中只是一片通透,说是赤字般澄澈,偏又觉得此人身世难过,说是空明,眸子间又融了几分傲骨清冷,不明显,但显然是种在骨子里的坚韧。
      那样的一双眼睛,竹桑竟有些泪意。
      我们是同一种人。可是出身不同,走上了不同的路。
      我们是不同的人。可是由于有着相同的心绪,终会连在一起。
      重小烟看到二楼上,那个清俊瘦弱的少年,目光没有苏鬟的同情,更没有其他人的淫邪,凡是眼含泪光,似在鼓励,似在自怜。
      自己漠然境遇,皆是无奈,那个少年有一种自己没有的豁达,为什么?
      重小烟突然记起了这少年,鲜衣怒马,恣肆清傲,他是,竹桑啊。
      似乎,不是那么难受了。
      重小烟见到竹桑挥毫,写满宣纸。
      竹桑同往常不一样,平日里写诗赋,多是寻一个清幽的地方,自己对着白纸凝视,文字便跃然于纸上,此刻却是频频望向重小烟,然后心中洋洋洒洒一篇自称,不自觉写下来,竹桑长长出了一口气。
      就如同着魔一般,满腹的诗书经纶都在见到那个人时律动起来。
      “当初未见。便唤作、无缘再逢伊面。孟浪来、不期而会风月宴。向尊前、注目里,空着眸犹哀叹。惹起相怜无限。
      盈盈泪眼。却是我眉间,凝似水流年。稚子依旧难见,当年心愿。真知你我,此生皆萦绊。但持本心,共伊长远。”
      词赋与青楼,收了风流才名,能否得你青眼?
      竹桑停笔,目光灼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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