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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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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仪,你认为纪墨宇是真的喜欢你吗?”
窗外萧穆雨驾马刚离去,纪哲荀便推门进来。漫步踱到秦仪身边,却未看他。目光看着那闪烁的烛火,一只深灰飞蛾扑过去,转瞬化为一撮灰烟。
他用指尖抿上那抹残灰,伸到秦仪眼前。
“你跟它,无差。”唇凑到秦仪耳边,很轻的说。伸出舌尖触到耳垂,如愿感受到对方受到惊吓般全身僵硬。
“我会毁了你,一如当年你那般残忍。那伤痛,我一并还你。”
纪哲荀猛然伸手卡住秦仪的脖颈,将毫无抵抗能力的他压倒在床。另只手指尖从他略发苍白的唇瓣下移,停留在凸起的喉结处细细摩挲。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把纪墨宇当小孩子看。他今年十九,心智四肢健全。你却当孩子那样去哄,去骗,去宠。你其实不过是在怕他长大,怕他会知道真相,怕他知道你杀了他的母亲。”指甲在他喉间用力一划,看着那苍白的皮肤渐渐红肿浮上嫣红。对方只是闭着眼,恍若未闻。
无法反抗,如同砧板上的羊羔任人宰割。
“纪墨宇他爱上了自己的师傅,五伦师徒,这可是□□!”
“别说了……”
声音很低,颤抖的几乎听不清楚。
“你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弟,这罪责你逃脱不了。”
胸口那处很痛,从心底的痛楚,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想要挣扎,想要逃离,却被那人桎梏。现在的自己如同废人般,任由摆布。
“你真认为他如今还如此幼稚?他不过太过清醒,他明白你爱的是儿时的他。所以他就装成一个幼稚的孩子。真是可悲。”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纪哲荀不知在底下做了什么,秦仪全身猛地一抖,眉目间满是难堪。
“叫出声来。”
纪墨宇硬生生驻足在门口,听见屋内旖旎的呻吟,如冰渣刺心。
很久很久,听见里面声音渐渐消失,纪墨宇敲了三下门才进去。
“滚!”
秦仪猛地挣扎的起身,手边一盏空烛台扔过去砸在了那人的胸膛。纪墨宇只是默默受下,坐在秦仪床边略带委屈的看着他。用全身力气的一掌扇在那人脸上。
“师傅……”
如同被遗弃找不到家的孩子一般茫然,脸上一片红肿。
那一掌毫不留情,他要让他走。
这天下,他应该独自去闯。
这辈子,他不应受任何人的拖累。
那人只是捧起他的手,附在自己的伤处,言语中满是委屈。
“疼……小墨错了你不要生气。”
你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为什么不会生气!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
心痛的极点就是麻木,正因为麻木了,他们才可以这样镇定自若的演好自己所假扮的模样。
纪墨宇明明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眉目俊朗依然是成年男子的轮廓,却还是装成那年离开之前的样子。卑微,小心翼翼。
“恶不恶心?”他看见他的僵硬和满目的惊诧悲戚。“已经加冠的男人装成幼稚孩童的样子不觉的恶心吗?”秦仪寒到彻骨的冷笑,纪墨宇只能笨拙的躲开他的目光。
心在流血,师傅你能看见吗?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从未离开过小墨,不是如今回来的纪墨宇。他会睁大眼睛撒娇,小小的身板只是站在那里都会惹人怜惜。是自己再也学不来的童真,自己再怎么装都只是会令人作呕。
纪墨宇突然死死扣住秦仪的手,向自己的方向一拉,逼迫对方抬头看向自己。他看着秦仪,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俨然像换了一个人。
“秦仪,你看好了。这才是纪墨宇,你从未认识的纪墨宇。”
秦仪只能呆呆的看着他,被他的转换之快吓住。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这一点倒是一样。
“这样的我……你就不喜欢了吗?”他看着他,目光中竟带着一抹卑微的祈求。
“……”
“你跟他,在我眼中不过是两个人。”
秦仪就这样看着那人澄澈的眼眸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低着头半天无法言语。
还能说什么,两个人而已,呵,他爱的不是这样的自己。口中有丝丝铁锈般的味道,不知下唇早已经被自己撕咬破,献血淋漓。捧起那人的手,放在另一边无伤的脸颊旁。
“打到我死心。”
又是一声脆响,寂静深夜响彻天际。
“可死心了?”
双边的脸颊都高高肿起,纪墨宇只是抬头看着他惨然一笑。
“我爱你,你看我现在想想小时候的包子脸。”那种绝望,明明拼尽了所有,却依旧成不了他爱的那人的绝望。
秦仪在他笑那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却为了掩盖反手又是一掌。他不能让他看见,就算疼的想把痛苦源头的心脏挖出来。
那个人只是乖乖的跪坐在那里,不吭不响。他确实长大了,心那么痛,伤口那么痛,他一一忍了下来,并能在对方面前露出讨巧的笑容。
“我累了,滚出去。”手在衣袖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斜倚在床上,露出一丝厌恶。纪墨宇想要为秦仪盖好棉被,却因为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太久双腿麻木狼狈的踉跄了一下。固执地为他掖好床被,带着一身伤痛轻轻掩上了房门。
纪墨宇倚在门后,奢望能听到屋内的声音。
我爱你,但我却活不成你爱的模样。
有滴清泪划过红肿的伤痕,勾起一抹刺痛。小时候的自己受了委屈会吵,会闹,而每当如此秦仪都会细心的哄他,但现在的纪墨宇只会逞强地背过身,将一切心痛混着血泪生生吞下。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打开了那个人的房门。最后一次,最后一点奢望。
但屋内那人却仿佛在等他那般,静静的坐在床边没有灭灯。他看着他,眸里是淡然。
“秦仪,纪墨宇喜欢你。从小到大,没有一刻不是喜欢你的。”那人听后却只是无奈的笑了一声,并不作答。
“我要上你。”
纪墨宇将他湿乱的长发挽到耳后,看那人结束后在自己身下轻轻喘息的样子。
“在这里这样用力,会很疼……”
那人没有回答。
纪墨宇苦笑一下,却带着无奈的宠溺。他感觉到脖颈的凉意,上面横着一把长剑,锋利的剑刃划破肌肤淌下数滴血珠。剑锋缓缓下移,对上那人的胸膛。
“你要杀我,对吗?”
到这一步他竟然出奇的冷静,冷静的可以坦然面对那人抵上的剑锋。他不过想让自己死。手拂过那人的额发,抚上他的唇。
他为了够到他身子只能向前探去。
血晕染上衣衫,他向前一送,秦仪亦没有收手。剑锋刺入,却不深。
但那一瞬间,心脏已被他刺穿,彻彻底底的死去了。
在刺入的那一刻,哪怕他的指尖能颤抖一下。
都不会那么的疼。
他看着他,满目悲戚。
“断了师徒关系。”
“为什么?”仿若再没有力气般微弱,却有着幼稚可笑的执着。
“□□,禽兽不如。”
如果在向前一步,就这样刺穿,会不会就不那么痛了。明明心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过来补上几刀,再唾弃的看着那卑哀的残渣。
你说你会等我长大,等我娶你。
你说在外面累了就回家,有人会等我。
你说只要我愿听你就为我弹一辈子的琴。
你说等我长大你亲手帮我束发冠。
你说此后每年除夕会陪我看烟火花灯。
你说等那樱花再绽放时就酿成酒,埋入土里等我们老了再挖出来对饮。
秦仪,你是个骗子。
握住剑身,手掌伤口淌出的血顺凹槽流下。起身下地挽了个的剑花,他亲手教的。剑锋划过一道冷光,乌黑绸缎般的长发纷纷散落一地,激起一层烟尘。
剑被丢弃在地上,发出一阵嗡鸣。
“纪墨宇在此叩谢秦仪十九年教养之恩!”
双膝重重磕在地面,俯身,首叩地。
三下闷响。
从今以后,纪墨宇再没有能牵挂的家。
从今以后,纪墨宇生无可恋却再没弱点。
我不在乎以后人会怎样看我这个短发异类,这只是警戒自己不要再那么天真的全身心付出去信任一个人。
“秦公子,在会。”
抱拳鞠躬,行为举止好像瞬间由黄发稚童成了耄耋老人。
那抹年少的稚嫩被那人硬生生血淋淋地挖去。
在人群中匆匆而过,引起不少惊怪的目光私语。
这次,竟比当年还要迷惘
当年的他知道,无论自己在哪,一定会有归宿,会有人在等他回家。
这次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纪墨宇极少喝酒,酒量更不怎么好,更别说借酒消愁。不过今天不一样,醉了,也会比清醒好受些。
酒能麻痹神志。
空酒坛一个个被店小二撤走,再换上满满一坛
纪墨宇趴在桌上,已经醉到不醒人事,却依旧本能一般的向嘴里灌酒
秦仪…
你这个骗子……
酒里有毒,自己下的毒。
要记住这份痛,蔓延全身心脏痉挛的痛楚不堪。以后自己不会再动情,不会再留意任何一个人。
不然这份痛,就再发作一次,让毒素流转全身。
他醉倒了,彻彻底底的酩酊大醉。
当纪墨宇主转醒时,眼神迷茫的望向窗外耀眼的光芒,这辈子十八年竟好似南柯一梦般,梦醒了再与自己无关。
闭上眼睛走马灯般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从小到大,家人的模样已经不再清晰了。
记忆里围绕着的竟只有一人,那个喜欢穿一身白裳,恍若嫡仙的人,那个牵着自己手会叫自己小墨的男人。
纪墨宇施展轻功上了对面的一座极高的山岭,他坐在草堆里,望着远处群山。
如今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关联,关于纪墨宇这世上的牵挂所有已经了清。
自己现在只身飘泊江湖,无名无姓,自由自在。
想推翻朝廷当皇上,想沦为街市当乞丐,甚至堕入烟花当男妓都可以。
完完全全的自由自在毫无束缚。
心里很空
那又何妨?
一身红袍地萧穆雨顷冉教圣殿,望着远方山峰雾气缭绕竟有些失神。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对面那山岭的最高峰上有一个人,他正慢慢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迷蒙。
秦仪他在那处客栈门堂,身旁市井繁杂。
千里之外那棵樱花树,如今应该繁花漫枝了。
轻轻咳了几下,伸手折下面前一株不知名树的花枝,勾起一抹淡雅的笑。
恍然不知嘴角渗出了蜿蜒的血丝。
蹉跎一生,不过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