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今日，我爱过你》橴沋翼葭

1、你是谁的暖阳我是谁的天

　　“腻了就是腻了，你他妈还要老子给你解释什么？”我搂着身边人的腰肢，不耐烦地向手机中不停哭泣的女生骂道。
　　女生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哭求：“我不要，陈旭，我不要分手，陈旭，陈旭，我真的好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那你他妈去死好了。”我冷漠地关掉了手机，向身边人拉过来放在我腿上，笑，“瑛瑛今天似乎用了不一样的口红。”
　　应瑛妖媚一笑，红唇凑近，娴熟地挑拨着我耳垂：“今天不行呢陈旭，有亲戚上门。”
　　应瑛从我身上爬起来，抓过麦，在包厢的小舞台上风骚地开口：“今儿姐们儿高兴，给兄弟们唱一首，老陈，给姐们点首《体面》！”
　　通宵玩乐的后果便是无意识地睡了一整个上午，起来算算时间，午休差不多要结束了，赶得上下午第一堂课。今儿下午第一堂课是体育，是和九班一起上的。
　　我和前女友李歆嫄便是在体育课上相识的，不过昨天，我已经甩了她。
　　我换上改过的校服，把手机之类的娱乐产品丢进书包，便出门去往学校。
　　第十高中，以升学率著名，常年居于省高校排行榜首位，学习氛围浓厚，学风自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年考入十高中的市状元，叫陈旭，也就是我。
　　体育课跑了两圈后，便放任我们自由活动，毕竟大多数人都要趁这时间去阅览室自习，我和几个本班的哥们儿躲在体育馆打球，污言秽语充斥着整个体育馆。
　　几个九班的学生走了进来，其中有神色憔悴的李歆嫄。
　　“哟，那不是好学生李歆嫄吗？”六班的几个男生吹起口哨，我立刻瞪他们一眼。
　　真是个瞎的，没看见一直护着李歆嫄的那人吗？
　　我虽没和那人说过话，却认得那人，准确地说，全年组乃至全校，都认得那人。
　　洛淩湘滟。
　　她的全名。
　　那高挑的气质女生，气场颇强地拉着李歆嫄，直奔我而来，冷冷地我说：“你，就是陈旭？”
　　我答得嬉皮笑脸：“我，就是陈旭。”
　　李歆嫄扯扯那女生的袖子，弱弱叫了声：“洛洛……”
　　洛淩湘滟无视了李歆嫄的央求，抬手就是一巴掌。
　　被打的人，是我。
　　虽不痛，但我感觉得到脸部的肿起和喉头的腥甜。
　　“旭哥！”“陈旭……”“你没事吧？”六班甚至几个九班的男生都凑上来问我。
　　我用大拇指擦过唇角，揉了揉李歆嫄温驯的长发：“嫄嫄，没有我你也被保护着呢。”
　　洛淩湘滟冷笑一声：“笑话，陈旭你给过歆嫄什么狗屁保护？”
　　李歆嫄再度弱弱地出声：“洛洛……”
　　洛淩湘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歆嫄一眼，然后没再吱声。
　　李歆嫄伸手抚上我肿起的脸，抽泣着说：“对不起，陈旭，陈旭，我还爱你。”
　　爱我吗？可是，嫄嫄，我似乎，没有爱过你呢。
　　初一那年，我以第二名的成绩升入第九初中，当时我的成绩在我所在的第二十小学排名第一，而第十八小学的第一名恰好也升入了第九初中，而十八小的第一名又恰好高了我三分。
　　那个高我三分的人，叫李歆嫄。
　　我跟李歆嫄同被分到了七班，起初乃至很久，我都没仔细留意过李歆嫄，可能是女孩子适应不好初中课程，李歆嫄再没排过第一，第二的时候居多，有时也滑到过第十或更差，而我，却稳坐第一宝座。
　　到了初二分班，我扫过新学生名单，发现原七班现九班的，只有我和李歆嫄。
　　同学了三年，我大概知道了这个人，不过一个成绩极好的文静女生。
　　是我没想到李歆嫄会悄悄喜欢上我。
　　以第一名考入十高后，我开始自我放逐，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因为基础扎实，成绩徘徊于中游，其实自我放逐从初中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在人前装作乖学生还是到收敛。
　　某次体育课上，篮球打着打着就飞出球场，正砸上一个女生的脚腕，我定睛一瞧，竟是九班的李歆嫄。
　　我从这位三年的同班同学手中接过球扔还给朋友，二话不说扛起李歆嫄直奔医务室。
　　果真肿了。
　　李歆嫄满面潮红，声音微乎其微：“谢谢你，陈旭。”
　　后来就在一起了，也说不准是谁追了谁，慢慢就牵上了手，接上了吻。
　　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才知道李歆嫄和洛淩湘滟要好。
　　“我承受不起嫄嫄，请你换个人爱。”我偏头，躲开李歆嫄的手，声音冷若冰霜。
　　“可是陈旭，我爱了你四年，你要我如何换？既然曾施舍希望，又为何夺去让我陷入绝望？”
　　“李歆嫄，”我正视她，一字一句道，“我、只、是、玩、玩。”
　　李歆嫄如失了魂魄，再不发一言。
　　洛淩湘滟用她没有温度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追上李歆嫄离去。
　　晚上，应瑛在校门口等我，我们要一起去大排档给高三的曾邻庆祝生日。
　　曾邻是文科生，又走了艺术，早早过了艺考，已经半解放了，每天跟我们这群狐朋狗友玩得无忧无虑，应瑛就是她认的小妹。
　　应瑛已经不上学了，早去念了卫校，当护士，我跟应瑛就是通过我同校的曾邻认识的。
　　应瑛跟我关系一直暧昧，应瑛自己说我俩是炮友，她寂寞了就来找我泄个欲，但我俩一直也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全靠手解决。
　　撸完了串，曾邻就跟她男朋友走了，她男朋友是我们十高本届高三的理科第一，俩人处两年了，感情一直稳定。
　　应瑛凑上来，小手从我喉结一直向下撩去，魅惑地呢喃：“陈旭，咱俩去哪儿呢……”
　　我拉开她的手：“你昨天还说你不行。”
　　应瑛妩媚一笑：“今儿刚走。”
　　我说：“恐怕今天我不行。”
　　应瑛熟稔地点上一根烟：“方才曾姐生日宴上我就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我的旭哥儿？”
　　我该怎么解释，我满脑子都是洛淩湘滟看我那眼神，那一眼似乎有着让人无法忘却的魔力，直直扎根我心底，不痛，却难过。
　　“难道是为着那前女友？”应瑛抽了口烟，气吐如兰。
　　我道：“一半一半吧。”
　　应瑛调笑：“看来是分了手，我们旭少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人家了？”
　　可能是爱上了，但不是前女友。
　　哈啊，我自己也无法相信吧，我居然会爱上洛淩湘滟。
　　仅此一面，或者说，仅此一个眼神。
　　一向渣透顶的我，竟生了些许对李歆嫄的愧疚。
　　然而事实是，我伤透了李歆嫄，洛淩湘滟对我也许不只是不喜欢。
　　她大概是恨透了我的。
　　李歆嫄哭泣的脸和洛淩湘滟零度的眼神，整夜都徘徊在我的梦里，让我透不过气来。
　　几近窒息。
　　因着曾邻生日玩乐很晚，再加上整夜噩梦困绕，我一身冷汗地醒来已是下午三时。我突然很怕自己会就这样睡下去，永远纠缠在李歆嫄和洛淩湘滟之间，无法逃脱，生不如死。
　　我稍整理一番，还是往学校去了，一进六班就有哥们儿上来问我：“旭哥，到底是你甩了李歆嫄还是李歆嫄甩了你啊？”
　　我一头雾水：“昨天体育课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可是，”男生欲言又止，“可是今天李歆嫄……有点不对劲。”
　　他把我说得更懵了：“哪儿不对劲了？”
　　“旭哥你自己去九班看吧。”
　　九班在楼下，我噌噌下了楼，站在九班后门，我极熟悉李歆嫄的位置，一眼望去，她今天果真有点……不对劲。
　　即使是和我热恋时，李歆嫄也从未化过妆，顶多多涂几层护肤的，今天却化妆了，尽管是素颜淡妆，我也看得出来，她化妆了。
　　我干笑几声，佯装淡定：“就因为李歆嫄化了妆，你就认为是她甩的我？”
　　陪我一起来的男生迟疑片刻：“因为上午，李歆嫄的校外对象来找她了。”
　　对象？还是校外的？
　　李歆嫄活十六年唯一谈过的男朋友就是我陈旭，她哪来了什么校外的对象，？
　　“而且听说还很帅。”那男生又补了一句。
　　我的小醋坛翻了，那酸味我自己都觉着呛。
　　我转身回了六班，在教室给李歆嫄发消息：“听说你又谈了？祝福。”
　　李歆嫄回复：“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我信。”我回。
　　“陈旭，我还爱你。”我已数不清自分手来，李歆嫄跟我说过几遍这句话。
　　“那就在一起吧。”我说。
　　我跟李歆嫄复合了，然而都与从前不同了，李歆嫄依旧每天略施淡妆，若我不去找她，她必然不会来找我，而我，迷失于她和洛淩湘滟之间，不知进退。
　　某天体育课，我陪李歆嫄坐在操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周围不时有人唏嘘起哄，我和她都不予理会。
　　“陈旭，”她突然转过头，神色凝重地看我，“我校外‘男朋友’来了。”
　　我向校门口望去，果见一个黑衫少年朝我们走来。
　　我轻“哦”一声，然后抬起她的下巴，轻啄了下唇瓣：“那又怎样？你说了他不是。”
　　“若我骗了你呢？”她低下头去。
　　“你不会，我信你。”
　　黑衫少年走到我面前站定，扬声问：“你，就是陈旭？”
　　和给洛淩湘滟的答复一样，我道：“我，就是陈旭。”
　　“嫄嫄的男朋友？”他挑眉。
　　我撑身站起：“是，正牌的。”
　　“那为什么还要和她提分手？”他眼中含笑。
　　“当时想分了。”
　　“渣男。”他如是评价。
　　“你是嫄嫄的什么人来说这种话？”我眯眼打量他。
　　“我是歆嫄的‘男朋友’啊。”
　　“她说你不是。”
　　他看向李歆嫄：“是吗？嫄嫄？”
　　李歆嫄离开我身边，挽上那少年，对我说：“我们的关系，大概就像你和应瑛。”
　　我微惊愕，李歆嫄……怎会认识应瑛？
　　“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旭，这位是何之远。”李歆嫄在我俩中间，道。
　　“幸会。”何之远笑着看我。
　　我没理会何之远，只是问李歆嫄：“难道，应瑛便是这位何之远介绍给你的？”
　　“啊？啊……是的呢。”李歆嫄笑了一下。
　　“认识应瑛的话，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人。”我微笑。
　　何之远嘲讽：“你不也认识应瑛。”
　　“可架不住嫄嫄喜欢。”
　　是的，一切都输在李歆嫄喜欢我。
　　而我也一样，察觉到喜欢洛淩湘滟那刻，我便输得很彻底，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晚上我仍旧是和应瑛一帮人出去玩乐，曾邻和她男朋友请客，一大帮人去游戏城抓娃娃。
　　应瑛不会抓，缠着我要我给她抓火烈鸟的玩偶，我试了三次，第四次终于抓住一只，塞进应瑛怀里，应瑛欢呼一声，亲了我的嘴表示感谢，又去物色其他目标。
　　我百无聊赖，目光不经意触及一只雪白的北极熊，那么大一只，被用细线一个人悬挂在娃娃机里，北极熊脸上没有微笑，漆黑的眼如北极的极夜般寒冷，我心中一动，上去操纵机器，想剪它下来。
　　曾邻的男朋友凑过来，道：“想不到陈旭对这个感兴趣，这么认真。”
　　我尴尬笑笑：“嫄嫄喜欢。”
　　“哈啊，原来是为了女朋友，怪不得。”他打趣着走了。
　　我叹气，哪里是什么嫄嫄喜欢，不过是我一瞬间想到了洛淩湘滟罢了。
　　最终我还是把它剪了下来，顺便抓了个看似蠢笨的熊本熊公仔打算送给李歆嫄，免得传出“陈旭给李歆嫄抓娃娃”的话后我没什么给她。
　　主要是若被何之远听去了，我更尴尬。
　　第二天我难得起了个早，按时上了学。
　　到了学校先拐去了九班把熊放在李歆嫄桌上才往回六班走，在教室待了三分钟我就坐不住了，本来我也没背书包来，走也没啥负担，翻了墙出去就回家补觉去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放学点。
　　大概最近是真累了。
　　我随手刷新了动态，翻到一条艾特，竟是李歆嫄。
　　难道是晒礼物？我有点好笑，点开了说说。
　　李歆嫄：@陈旭对不起，我还爱你，我们分手了。
　　我错愕，不敢相信李歆嫄甩了我，说说底下有许多人评论，说什么的都有，李歆嫄一个也没回复。
　　我看了一下时间，才六点，是学校的自习时间，李歆嫄一直都有留校上自习。
　　我跑去学校，一路跑到九班门口才停下。
　　然而，李歆嫄的位子是空的。
　　我无意识地走回六班，看见了我桌子上有一只孤零零的熊本熊。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送她礼物，被她拒收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进去拿走玩偶的，我只是恍惚，什么都不知道。
　　我到了家才晓得发消息给李歆嫄，问她：“是因为何之远？”
　　她很快回：“怎么可能？何之远是洛淩湘滟的男朋友，更何况，他是我哥。”
　　洛淩湘滟的男朋友，呵。
　　“为什么没在学校？”我又问。
　　她说：“以后都不会在了。”
　　日子又过了很久，久到我已记不起青春。
　　我和应瑛已经结婚多年了，并有一个可爱的女儿陈樱洛。曾邻和她男朋友，现在是老公了，的儿子厉澍和樱洛一般大，两个孩子玩得很好，也许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樱洛特别喜欢我送她的两只熊，一只大白熊，一只小黑熊，虽然已经有点发了旧，但樱洛却爱不释手。
　　和李歆嫄分手后，我们至今未曾见面，她转学去了北京，并拿下我们这届的北京市状元，考入清华。洛淩湘滟是我们省的文科状元，考去了北大，也许和李歆嫄重逢，日子过得很美好。何之远有厉害的女友，厉害的妹妹。
　　后来听同学说，洛淩湘滟和何之远结婚了，伴娘是李歆嫄，她变化可真大。
　　但是没有你的变化大。那同学又嘻嘻哈哈地补充一句。
　　我？变化很大吗？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高中后来我成绩很好，本可以报考北京的一流院校，我却执意去了上海。
　　碰巧应瑛摸爬滚打到了上海总院做医护，在上海相遇后，我大学毕业就跟她结了婚。
　　我和李歆嫄、洛淩湘滟、何之远，终归是走上两条平行的道路，不知在多么无穷远的地方会交叉那么一次。
　　某天我去接樱洛放学，陪着樱洛一起出来的男孩子竟不是厉澍。樱洛兴奋地将男同学介绍给我：“爸爸！这是何洛，是我同桌，跟我一样叫‘洛洛’。爸爸，你看何洛像不像你送我的大白熊？”
　　大白熊，何洛。
　　我心下一动，樱洛又叽叽喳喳地说：“爸爸爸爸，何洛妈妈的名字可真好听，叫洛淩湘滟，可惜何叔叔何阿姨人都在北京，我好想见见阿姨，一定和名字一样好看。”
　　是呢，我微笑，突然问那男孩：“你……认识李歆嫄吗？”
　　何洛一愣：“叔叔认识我小姑姑？”
　　“啊……老同学。”
　　何洛笑起来：“那可真巧，不过小姑姑没见过我，小姑姑大学毕业没多久便出意外去世了，听说是因为什么抑郁，我不太明白，爸爸妈妈也很少跟我提。”
　　我大惊，也许歆嫄她早就计划了，要用这般决绝的方式报复我，也许歆嫄死前还在说着“陈旭，我还爱你”……
　　青春离我越来越远，可它清醒地存活在我心底，如一根钉，死钉在那里，我想我是永远不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