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三千》陶沐

5、第四章 两个笨蛋

　　乌黑如墨的长发随着晨风轻轻摇摆，像是活物，肆意而不张扬，与她腰间的碧绿丝带追逐嬉戏。那一双被刘海欲遮不遮的眼睛正闪着光望着他，双眸灵气溢满，却又显得俏丽动人；那一抹红唇微微翘着，与其说是含苞的花，更不如说它是淘气的表达；那一个窈窕玲珑，鲜活无比的她站在那里，空气也因她的存在而活跃。晨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仿若是从光里走出来的人儿——如果无视她给这间屋子带来的狼藉的活。
　　她双手背后，抬首挺胸，直视着舒服的倚在贵妃榻上的男子，不满的道：“好东西是要分享的！”
　　那男子突然笑了，温雅如兰，笑魇如莲。这期间，一人从外面进来，正是鸿晟，无视屋中的状况，放下一杯热茶，轻身退出。
　　“小荔枝，好久不见。”
　　被叫做小荔枝的人一听，瞬间炸了毛，刚才的潇洒消失殆尽：“擎天玉！擎公子！擎大爷!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叫我小荔枝，只有我亲爱的爹爹可以。”
　　提到爹爹两个字，她的眼神变得温柔如水。
　　擎天玉也不在意，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似乎也柔软了一下，想不到逍遥天下，无拘无束的她对在乎的人会如此。也就迟疑了刹那，他戏谑道：“哦，那你可以叫我爹爹。”
　　“爹!我娘是谁？”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睛里面有无限的八卦星星在闪烁，很是兴奋。
　　“你娘死了！”某人冷声道。看来她的脸皮又厚实了不少。
　　“如何死的？”月灵初还不甘心，轻盈的移动脚步，倾身上前问。
　　擎天玉似乎不想跟她胡扯下去了，他转了一个方向，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并未看她，狠狠的说：“被你气死的！”
　　月灵初又围着他转了一个圈，从后面伸着头看着他的侧脸，笑盈盈的问：“那我娘到底是谁啊？”
　　几个月不见，想不到这厮脾气变好了，放以前，他早就一巴掌把她掀出了窗，不知他的耐力如何，试试就知晓了。
　　擎天玉闻着她身上的清香，熟悉亲切，是淮原荔枝的味道，这种荔枝，甜美而多汁，有着独特的清爽，她第一次吃到还是在刹汖阁，想到此，他禁不住想要转头亲近一下旁边柔嫩的脸庞。
　　他知道，回忆的丝线已经把他缠紧，所以，他还是不为所动的正坐在那里，静静的品味着鼻尖的荔枝馨香。
　　这样，他就满足了。
　　可是，她会一直喜欢淮原荔枝吗？这样想着，心里的话便吐口而出：“你还是那么喜欢荔枝？淮原荔枝？”
　　“嗯。”月灵初坐在中央的桌子上，一脚撑地，一脚垂下有节奏的摆动着，手里还攥着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就那么绕着，一切都显得闲适悠然，随意无比。
　　包括回答他问题的态度。
　　擎天玉用指腹摩擦着杯沿，眼角瞥向窗外，梧桐树上紫红色的花朵开的正旺，阳光炫极，从外面倾泻进来，像给屋子镀上了一层金箔，梧桐花是金色的，窗边的绿萝也反射着金光，残落的兰花花瓣是金色的，碎掉的瓷片是金色的，她的脸庞是金色的。
　　突然，月灵初下垂着的脚尖触地一旋，向擎天玉相反的方向飞去，一脚踢到墙上的一幅花鸟山水画上，只听咔嚓一声，房梁上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打开了，一个黑色锦盒掉下来，月灵初转身伸手接住锦盒，旋转落地。动作一气呵成，仅在一瞬，除了她的姿势还有手中多出的盒子，仿佛一切还是原样，金色普及，万物静然。
　　“啪，啪”掌声响起，擎天玉对她露出赞赏之意，如果仔细看，还有点点欣慰，可是，目光落到那幅画上，脸上的笑意消失全无，取代的是一脸森冷的愤然。
　　月灵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幅画上，吓了一跳，只见是一幅春山暖翠图，右下角附有一首诗，名曰“寻春”：尽是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岭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笔酣墨饱，淡逸劲爽，意境深远含蓄，气韵生动传神。月灵初是这样认为的，虽然她不知道这画到底想表达什麽，莫不是仅仅是寻春？她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擎天玉，好奇的心思立即化作云烟。
　　他们俩的注意点不是一个。
　　本来此画是极好的，更好的是上面那个大喇喇的黑色脚印。
　　月灵初手里捧盒子一动不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她假装不知道这幅画出于谁的笔下，小心翼翼的挪步，离得擎天玉近一点，讪讪笑道：“擎公子，这画与我有缘，这脚印在上面虽显突兀，但有历史感啊，此乃难得的天作之合！”
　　擎天玉不为所动，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他不说话，月灵初已经在抖了，她感觉这空气有点冷，擎天玉能在瞬间造出一个避暑山庄，她月灵初佩服的五体投地，可就是无福消受，于是，她又开始悄悄的移步子……
　　“功夫不到家，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语毕，擎天玉一挥袖子，正在挪步子的月灵初就被人家的一袖清风扇了出去。
　　“啊——”月灵初此刻的心里是极为不爽的，想到苦练了几年的内力还不如他的一个袖子，她恨的牙痒痒，真是来时逍遥，离时萧条。
　　旁边，正好那只绿背鹦鹉飞过，边飞边眯眼打量了她一番。
　　这一打量，月灵初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耻辱，这只傻鸟居然朝她翻白眼！
　　“傻鸟，你竟敢鄙视本姑娘！”
　　“笨蛋，笨蛋”那厮机械的与人类对骂，抬着头高冷的飞着，快到窗口时，它竟忍不住回头欣赏一下月灵初的窘境，却不想一头撞在自家笼子上，终是“啊”的惨叫一声，撞的七荤八素……
　　月灵初出于本能，努力的挥舞着四肢，企图抓住点什么，心在彷徨，人在飞翔。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一屁股坐在树杈上，发懵的坐在那，呵呵，幸福来的太突然！
　　她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忙用手拍拍自己的小心脏，侥幸的喜悦挂在梢头。
　　擎天玉终于忍无可忍，长叹一声：“真是两个笨蛋！”
　　那鹦鹉悠悠转醒，抖了抖毛。继续叫道：“两个笨蛋，两个笨蛋……。”
　　擎天玉瞪了它一眼，它一下子就蔫了，钻进笼子，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