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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甲板上又是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水手们纷纷奔向了船头。
      “看到岸边啦!船长!我们要到岸了!”船长室外,一群人兴奋的砸着门,开心得似乎要跟这新门板过不去一样。
      “嗯……知道了!”亚瑟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冲门外喊道。顺势往自己臂弯里的人身边蹭了蹭,顺便伸手摸了一把。
      这手感……不对!
      亚瑟睡性立刻醒了大半,睁眼一看——臂弯里哪有什么人啊?!分明只有一个被烧焦了半边的枕头!
      “我靠!”亚瑟立刻从桌面上跳了起来,在房间里四下寻了一圈。“妈的!人死哪去了?”一股被愚弄了的火气冲上来,亚瑟狠狠地将枕头扔到了地上。
      “船长!”“哎哎!来了来了!叫魂呢!”亚瑟拎起外衣,应着外面的大呼小叫,随手一套,出了门。
      船头吹响了号角,晨曦中,港口越来越近,来到了眼前。
      早已收拾好东西的水手们欢呼雀跃的挤在船舷上,向岸上那些听见了号角声,迅速聚拢到港口上的人们呐喊招手。
      一刻钟后,蔷薇号入港,放下了台阶。
      船长一声“再会!”,船上的人们便高呼着“万岁!”冲下了台阶,扑向了港口上前来迎接的女人们,大多数是相好的,还有一些专门做皮肉生意来拉客的。当然,其中有的还有了孩子,但并不多。
      这个孤立在海上名叫“莫德兰迪”的小岛上终于在这个时候从寂静中苏醒过来,进入了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光。
      “吱呀”一声,门毫无征兆的被打开了。
      琼斯抬头和王耀一起顺声望去。
      门里的任何门外的人对视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安静的可怕。
      亚瑟的表情顿了顿,大步径直的踏了进来,右手一把揪起琼斯,把他迅速擎到了半空用力的摔出几步远,紧接着又跟上去,拎起他的衣领,左手上去就是一拳,不由分说的招呼上了那张已经惊吓得没有血色的脸。
      “阿尔!”“停下!阿尔还只是个孩子!”王耀对亚瑟的出现以及行为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怀里同样是一脸惊异表情的王香,上前劈手抓住了亚瑟的手腕。
      眼看着一脸憔悴的王耀那样坚定毫不犹豫的上来阻止自己,亚瑟心中的火气瞬间飙升,本想甩开王耀却没有成功,更是怒不可遏。
      王香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跑过来拉扯琼斯,想把他弄到一边离这个可怕的大人远些。
      “你放手!”亚瑟望了一眼王耀,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抓住王耀的肩膀想他扯开。“呃……”声音被它的主人硬生生的咬住吞了回去,再一看王耀,脸色煞白不可逆转的瘫软了下来。
      亚瑟这才想起大事不好,收手定眼一看,右手上一片殷红。
      “对不起!对不起!船长我错了!你打我好了!教训我吧!”琼斯的半边脸迅速肿得老高,见状连忙推远王香,瘸着一条腿踉跄爬起来用背影挡住他,抱住亚瑟还擎在半空中握成拳头并且迟迟不愿放下来的手。
      “滚开!”亚瑟又惊又气,正愁无处发泄,于是干脆一脚踹开琼斯,一下子让这个瘦瘦高高的杂工滚出了四五米开外,撞到了墙角里才停了下来。一旁的王香机械木讷的转动眼球,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愣愣的站在原地。几秒钟后,那紧抿的嘴唇和开始发青的脸颊都哆嗦个不停,两只努力瞪大的眼睛里,泪水终于不堪拥挤,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香儿……香儿不怕,船长和祖爷……闹着玩儿呢……”王耀简直要心疼坏了,咬紧牙关,整个人疼得眼看着要虚脱了,总算是直起身子勉强站了起来。
      亚瑟的脸上似乎隔着老远就能够嗅出生铁的气味,瞪着那一双凶神恶煞似的绿眼睛盯着王耀,眉毛微微抽搐,怒色未消似乎有些纠结。而此时疼得不能自已的王耀却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宝贝疙瘩身边,完全没有注意到金发海盗头子脸上细小的变化。
      “啊……”眼前的景物瞬间一百八十度旋转,令王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叫了出来。
      在墙角晕头转向两眼冒金星的琼斯好不容易定眼看清楚——只见船长一肩扛着王耀,另一只胳膊里夹着王香,大步向外去了。
      琼斯缩了缩自己疼得麻木的身子,将自己晕乎乎的脑袋靠在墙上,后背用力的倚住墙角,想要借力站起来。谁知,那已经肿得几乎要睁不开了的左眼却发现三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就是现在站起来,也追不到了。
      金发蓝眼的大男孩儿立刻感觉四肢疼痛无力,不由得顺着墙角滑了下去,抱着身子埋头哭了起来。
      昨天夜里,因为自己带着哭个不停的王香,搞得其他的男人们都不耐烦,再加上船快要靠岸了,大家都很兴奋,所以同一房间的水手们收拾好东西之后都背着包袱到甲板上去了。
      王香一口气哭到了半夜,最后终于乏了,一边哭着就睡着了。
      经过了白天惊心动魄的大起大落外加王香的哭闹之后,他是彻底的睡意全无,呆呆的坐在王香身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弱弱的敲门声,这声音不像是其他的水手敲门时那样急躁粗鲁,很轻,似乎在试探什么。
      他起身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王香口口声声哭着闹着要找的“祖爷爷”,那个东方人。
      “伊斯特!”他又惊又喜——今天一整天没见伊斯特的影子,晚上遇到船长抱着嚎啕大哭的王香塞到自己手里。一问王香,他说自从白天炮弹打过来的时候伊斯特就离开了,就再也没见到了……当时他的心里一空,有一种想要和王香一起哭起来的冲动。
      此时,看着门外脸色惨白但神情温和的人,那一头乌黑散乱的长发与他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单薄的身躯在海上的寒风中萧瑟得可怜,穿得也不多,一双美丽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琼斯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他连忙让王耀进来,关上了门。
      果然,王耀很温柔,见王香睡熟了才放心了下来,满眼感激柔声细语的跟他道谢令他不由得脸红心慌。
      王耀坐下来一边抚摸着王香,一边安静的听着他说话——自从记事起就在被人当做一个大*麻烦到处打发转送,曾经在脾气古怪暴躁的老酒鬼爷爷身边呆了一年多,后来六岁时就被送到了铺子里做学徒,多少赚点零花供养他喝酒赌博。
      过了五年后,爷爷死了,之后铺子的主人搬走了。他又陆陆续续的到农场和工厂里打长短工为生,后来不小心得罪了人,走投无路才上船来讨生活。
      上了船之后,既没有一技之长,手段又不及别人狠辣老练,打架也没怎么赢过,自然是没办法在这里出人头地的。所以只能够在船上当一个打杂受气的最底层的船工。
      不过还好,这种生活状态他早就习惯了——非打即骂,嘲笑奚落加挖苦一直都是比吃饭还要平常不间断的事情,即使地点换到了船上他也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
      然而这个今年年初上船的东方人与其他人都不同,不仅仅是种族和相貌上的差异——虽然不清楚具体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但是可以肯定至少在船上可以排在前位。不过这个谦逊和蔼的人性格温顺,从来不好强惹事起冲突,对所有的人后温文有礼,很讨人喜欢,而且见识广,知道很多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这样的疼爱关心孩子——尽管自己当初根本不指望这个人能够和其他的人有什么区别,压根就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等的善待自己。
      听那个被叫做“贺瑞斯”的小孩子说,这个被船上人称作“伊斯特”的东方男人是他的“祖爷爷”。东方的什么称呼啊辈分啊的东西他不懂,大概也就是“爷爷”或者相近的亲人吧?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爷爷,他真不敢相信二者同样都是做人爷爷的人……
      当看见伊斯特真诚和蔼的跟自己说“谢谢”的时候,阿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在遇到伊斯特之前,从来没有哪个人会理睬他的所作所为和付出——像他这种低贱的家伙,出力卖命什么的都是理所应当的,即便肝脑涂地也不值钱讨好。想要听到一声认真的“谢谢”?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愿意耐心的听他说话,在乎他的感受,询问他的情况,关心他的冷暖……在这之前,那都是天方夜谭!
      由于每天都要不断地做各种七零八碎的活计,天气一冷之后,大大小小损伤不断的双手就会被冻得肿起来,皮肤皲裂黑紫像两个紫皮番薯一样,不断的发着烫,又痛又痒。
      当那东方人用那一双手指纤长虽然有伤却不难看出皮肤细腻的手捧住自己丑陋粗拙的手细细的查看时,鼓起勇气而又做贼心虚的悄悄抬眼打量着他那看上去阴柔姣好的侧脸,感觉着麻木刺痒的手上那轻柔舒缓凉丝丝的触感,自己的心脏感觉像是要停住了,但是忽然间又飞快的好像发了疯似的跳动了起来。
      盯着伊斯特为他找药膏时扭过的侧身,一种莫名的委屈和渴望像滚滚而来的巨浪撞上了心头。
      接下来,他忍不住也不知道是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向前一扑,从侧后方搂住了伊斯特!
      那一瞬间,他幸福得连眼泪都掉了出来。
      之前伊斯特才刚刚上船不久的时,有一次船上的几个头目喝了点酒,故意说昏话挑逗这个东方人,见他不回应也没反应,于是就自以为他拿自己没辙的向他伸了手。
      结果,那个最好事多手的家伙被拧折了三根手指,另外几个手闲的脸上也多多少少的挂了彩……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随便轻薄乱动伊斯特和他的孩子。
      原本以为自己要大祸临头了,已经做好了挨收拾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的是,伊斯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等待自己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只有伊斯特的一声轻轻地叹息。
      一只柔软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脸颊,凉凉的手指驱散着他眼眶上的灼烫,悄然逝去了那心酸苦楚的泪水。
      他受宠若惊,怔怔的呆望着伊斯特的眼睛。
      半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了伊斯特,将脸埋了下去,抵进了他的怀里。
      常年日夜干着粗重的劳力活,骨瘦嶙峋的他练出了一把不小的力气,把伊斯特勒得有些不自在。尽管心中有愧疚,不过他绝对不会松手,因为不舍得。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体格太大无法做到,阿尔相信自己一定会完全将自己缩进他那虽然不温暖但却异常温柔的胸怀中。
      “傻孩子。”王耀抬手轻轻抚摸着他湿湿的脸颊,揩去泪水。虽然手很凉,但是那样慈爱柔和,令他心里的幸福和温暖达到了有生以来的顶点,情不自禁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抱他,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达给他,不愿意也不舍得放开。
      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好感觉真的很奇妙!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不,就是现在去死,也值了!
      琼斯确信自己当时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也是。
      然而,上帝似乎对他那一条烂命的砝码并不感兴趣——柯克兰船长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前……
      船长是不会错的。
      琼斯心里想着,尽管他此时依旧不清楚船长忽然间大为火光的原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出了错。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一点,一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自己太笨,没有意识到罢了。
      毕竟,十八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强者总是对的,除非有更强大的强者出现将其转变成弱者,否则原来的并且也是现在的强者将一直对下去。
      “对不起……”琼斯懊恼的揪住了自己金色的头发,刚擦去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不怨任何人,也没有生气。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像一个被夺去心爱之物的孩子一样无能为力,只能情不自禁的蜷缩在原地哭号。除了这一点,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的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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