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与卿》饮隐

5、第五章

　　第五章

　　媚术自然不是我自己领悟，而是湖中一只男艳鬼教的，说是年纪幼小的鬼，需要些法子来自保。其实我不明白自保与媚术有何干系，不过这似乎很有趣味，于是就跟着他学起来。之后那只艳鬼吞吃人心时被道士捉住，打散了魂魄不得转世。我在湖底看着他灭作万千碎光，粼粼闪闪飘在湖面，像零散的星。原来他教我的东西终究没有用处，不过对付凡人，倒也用得上。

　　顺遂的时候多了，便以为用在谁的身上，都会如意。

　　竟忘却乔老鬼五百岁的年纪，像他这样老的鬼，大约早忘记□□的快乐，举不举都是问题，如何能够中媚术。

　　我这样猜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然而未待我离开，他却靠近了，气息冰凉：“放弃了？”

　　挑衅也好，引诱也罢，他没有拒绝的意思，那么之后的事情，发生了也无甚好说。我将他推在草地上，指腹滑过他的鼻梁，停在鼻尖，不轻不重地点着：“莫要后悔。”

　　他放松地仰躺着，眉目舒朗，神情自在。我凝起心神幻出一片光亮，企图将他拖入淫靡幻境。用不着我亲自做什么，我只需要为那些凡人织一个美满春梦，待他们醒来，不辨真幻，自会以为那是一场真实的交合。

　　我站起身，正待看他迷乱神情，却觉足上一凉。乔老鬼握住我的足腕，一寸一寸攀爬上来，我被他扯得跌坐地上，待到身躯也沉重，才知道惧怖。

　　他俯身压制我，手脚皆沉重，挣扎亦不可撼动。

　　腾出手刮一刮我的鼻子，他笑道：“方才的胆子不是很大么，如今怎么怕了，你的媚术，也不过幻术。”语罢扬起眉毛，挑衅一样，“你说给我快乐，自从做了鬼，我也不曾有过风流消遣，才生出几分兴趣，结果自己倒先行生出退意，看这懵懂模样，你当真明白何为情欲？”

　　我确然不曾有过真正的经历，可是只是看着也能明白大概，哪里算是懵懂。

　　转过头，一贯的躲闪，我小声道：“算我错了，我不该轻浮撩拨。”

　　若不及时求饶，谁知他要做出什么事情，倘若一时怒气上头将我杀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不知为何，乔老鬼虽总噙着笑，温和风流的形容态度，然而我总是会怕他，怕过之后再忘记，挑衅言语出口，见他沉了脸，再度吓得瑟瑟发抖，总也悟不出教训。

　　他终于放开。

　　我匆忙自地上爬起，将一旁放置的头骨小心捧在胸前，再不肯丢。

　　仿佛有了它，也不必再害怕了。

　　乔老鬼拍拍衣上尘灰，玄衣仍旧是簇新的样子。他整理了形容，道：“我确实有一件宝物，聚拢魂魄，使得我于世间流连五百年。可是你不要再觊觎，我不会将它给你。”

　　“那么你会给谁？”

　　“自然是藏好了，自己用。”

　　我有些焦急：“可你活了五百年，那样长，还不够么？”

　　“太长了，也有些无趣，可是也不至于将宝物随意交予旁人。”似乎发觉我的沮丧，他问，“你就如此想要得到它？”

　　“我要转生，便需要它。”

　　乔老鬼看着我，黑眼睛沉沉，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道：“大抵也会有例外。听凡人说，情爱比欲望更深刻，爱上便无悔付出。兴许等我爱上一个人，我便会将那宝物交给他。”

　　“爱？”琢磨着这个词语，终究不能彻底明白，它太模糊。于是我向乔老鬼寻答案，“你如何才会爱上一个人？”

　　“你想我爱上你？”他笑。

　　“是啊，你说的爱是无悔付出，你若爱……”

　　兴奋雀跃被乔老鬼堵住，他截了话头，一转：“不去爱别人，却想要别人爱你，真是如传闻中愚蠢贪婪。”

　　“贪婪又如何。”

　　兴许算愚蠢，可情爱那太艰难，无悔无怨才是真正的愚蠢。

　　我不要爱别人，我只要别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