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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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带人进入阳滋宫中的时候，她正坐在镜前梳妆。见胡亥匆匆忙忙过来，正想行礼。却见他身后又跟着赵高和不少宫人。
有多少呢？二十？还是三十？是否，和他们的同胞兄妹一般多？
阳滋的微笑顿时冷在脸上，也不再跪下去朝拜面前的秦二世。
阳滋一直在想，他们，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胡亥登基后，杀了扶苏，她可以理解。王位只有一个，杀了与自己有竞争意识的扶苏，理所当然。可是再那之后，胡亥他又为什么要杀了其他人呢？哥哥、姐姐，那么多同胞姐妹，难道就不能看在同一个父王的面子上，留下他们吗？无论是打发封地抑或是管理边疆，只要远远的不再看到，不就够了么？
胡亥总说她是女子，父王也说女子是不该管这些的。所以，她才无法理解么。
面对穿上和父王相似的服装的胡亥，阳滋再一次整理了下自己的宫装。就算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只要有个人站出来戳破就会崩溃，她还是不想在胡亥面前露怯。
十个？二十个？还是三十个？胡亥到底杀了多少兄弟姐妹？阳滋已经数不清了。而他留下自己的原因，阳滋也不知道，更不想去问。
真正面临这一刻，阳滋才发现自己等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也是时候，解脱了。
自那后，在这只有她一个人的后宫中，面对着胡亥，她哪日不是战战兢兢微微颤颤，生怕胡亥一不如意，便将她赐死，和她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一样。
她的命，在胡亥眼里，并不值钱。她的心，在胡亥这里，也不重要。
白日尚且如此，到了夜晚，也是更甚。
阳滋一直想问胡亥，杀了那么多人，你就没有做过梦吗？就没有梦到过他们来找你？不然，为什么她怎么常常梦到呢？
扶苏的脸，公子高的脸，还有大家，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人的脸，在阳滋的心头，挥之不去。
胡亥和阳滋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说话。该来的，总会来，不必问缘由，反正也不重要了。
两人对视时，阳滋在胡亥的眼里没看到一丝失望和愧疚。也是，如果胡亥有愧疚，那个诛杀了兄弟姐妹的胡亥，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她阳滋，也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并未有所特殊。
被宫人挟持着走出宫殿的那段路，阳滋走的稳稳当当。
她这一生从未如现在这般坦然自如。因为她终于不用再苟活在这世上，终于能够下去和扶苏哥哥、和其他哥哥姐姐，也和父王母后，团聚了。
阳滋想，下去之后，她一定要向父王告胡亥的状，这样父王就会管教他了。到时候胡亥也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早早的杀了她。只是，就这么个小小的借口，父王怕是不会惩罚他的。阳滋想，她还是去找胡亥的母后吧。
只是胡亥的母后，又在哪里呢。
父王的妻妾成群，今后，胡亥也会效仿如此，而她阳滋，此一生，只真心待胡亥一人。
这颗真心，也由他，亲手捏碎。
十四年前，他对她没有感情。十四年后，她对他，毅再无感情。
犹记得他们初见时，胡亥喊她“阳滋妹妹”。
阳滋，妹妹。
不似父王母后喊她阳滋，也不似宫人尊称她阳滋公主。
这个她因为明明是个姑娘却名为阳而不甚欢喜的名字。从胡亥的嘴里喊出来，阳滋却觉得竟连这普通的名字，都好听了许多。
走在去往刑场的路上，阳滋的眼睛已经空了。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却从未一次像现在这般，是让自己去送死的。
而在这条路上也死了太多的人了。
阳滋甚至在想，如果她能像从小教导他们剑术的盖聂一样，武功盖世的逃出去，该多好。
可惜啊。
她是阳滋。
不是盖聂，更不是其他人。
因为她是胡亥的阳滋妹妹。所以她的一颗真心，才会落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才会，多看她两眼。所以他才会，要杀了她。
如果自己不是阳滋，她想，怕是连见胡亥一面，都是做不到的。
身在其位，必谋其职。
站上邢台的阳滋并不害怕会死，她只怕今后，胡亥身边，不会再有她这么贴心的人陪着他了。
邢台和看台的距离不远，阳滋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胡亥之间那深不可逾的鸿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胡亥开始和掌握罗网的赵高走近的时候？还是扶苏被立为世子的时候？抑或是，更早之前？
阳滋想反正这些事情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而且反正就要死了。就是想明白了，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她抬起头冲着胡亥的方向，咧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虽然她自己也不能保证这个距离，胡亥是否会看的见。
阳滋仰头，看向了夜空。
曾几何时，她也和扶苏、胡亥一起看过夜空。今晚的这个，和那晚的那个，大抵是更漂亮些的。
因为人在将死之际，都会把周围的事物美化。
就像现在，她竟然看到了胡亥从看台上站起来，还很着急的样子。
阳滋的嘴巴动了两下，被胡亥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动作。
——胡亥。
她终于是不愿再叫他哥哥了。
胡亥定定地看着阳滋身上锦绣的宫装被点点星火卷入其中。
在这漫天的火光中，她优美的身子轻盈旋转，跳着为自己送葬的舞。就算是在死前最后一刻，阳滋还是不想给胡亥留下难看的样子。
而那身姿，最后还是倒在了这大火之中，逐渐被燃烧，殆尽。
风起，大火更甚，而胡亥只能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他的阳滋怕疼，怕苦，怕血，什么都怕，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但她也曾说过只要她的胡亥哥哥在身边，她便什么，都不会怕了。
但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守住承诺，陪在她身边。而他的阳滋，还是在顾虑他。因为在这期间，胡亥没有听到一声喊叫声。
他的阳滋一直很温柔，他是知道的。
那个意气风发的阳滋，那个无论如何都站在他这一边的阳滋，那个说过会一直陪着他的阳滋。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阳滋。
阳滋，阳滋，阳滋……
他的阳滋，终是，由他亲手，断绝了。
倒在火光冲天的地上时，透过那滋长的火光，阳滋恍然间看到了从前。
在盛开的桃花树下，扶苏执手吹箫，公子高席地抚琴，胡亥慵懒入眠，阳滋随风而舞。
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