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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冥雪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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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雪殿是自先古以来,历代帝王接见近臣的地方,并不十分敞大的木质侧殿,但里面另有几个套间,分别作不同用处。
皇上接见新科状元在这冥雪殿可是别有深意,暗里点明此二人以后定是皇上亲近的左膀右臂。既是名门之后,凤镜夜和木棉自知其中深意。上到冥雪殿,礼罢。龙昊帝珑璎的年龄与凤镜夜和木棉相当,他见两人都低着头,觉着有一点不自在,毕竟,他并不十分在意身为君主的规矩,“你们,都抬起头来吧。”凤镜夜和木棉把头抬起来。木棉和凤镜夜虽是同年,但,木凤两家均是朝中权臣,分别掌握兵、财等事物,各都有所顾忌,所以两家的公子并为像其他官宦人家的子弟一样常常走动。这次,也可以算是初见。
珑璎看着两人微微一笑,说,“果然,都不寻常。”殿下立着的木棉并不像常年习武之人又怎样强健伟岸的身形,不仔细打量倒也只像个谦谦公子,别一番潇洒韵味中隐着习武之人的坚毅与豁然,珑璎看了很是欣赏。而凤镜夜却似乎更让人难以捉摸,他身上有不同于其他才子的一份冷峻,两分犀利,还有剩下七分难以言会的淡定。两人都是世人眼中的美男子,若是生在了寻常人家,早就成为权贵的饲供的宠臣了。
木棉侧目望了一眼凤镜夜,顿时愣住了,像是似曾相识,而又无法从记忆中找到确切的位置。凤镜夜沉静的身形姿态带着男子少有的温婉,让这西风已凉的秋季无端生出些许暖意。木棉定定地看着凤镜夜,而凤镜夜却像没注意到木棉的目光,他只是定定的平视前方龙昊帝倚身的龙椅,好像,时不时眼中有一丝波澜。
“木棉!凤镜夜比我更美么?你怎么对他比对我还恭敬?!”龙椅上的珑璎突然叫了一句。木棉一惊,但听得皇上的语气和表达方式,又不由得心里暗笑,想难道,这就是一国之君,但立刻回答了皇上的问话:“臣只是觉得凤公子今天气色不太好,有些担心。”珑璎哪里会看不出木棉的搪塞,只是微微一笑,“看来,木棉你这么关心凤镜夜呢。你们既然来到这里,也一定知道我的意思。”珑璎见二人默默点点头,心里暗自高兴,“木棉,从今天起,你就统领君领城之内的所有军队,皇宫及各位皇族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这样一来,龙昊帝就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木棉,重如这样的信任历代少见,木棉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又马上镇定了下来,毕竟,身为几朝重臣的后代,为官的常识已是了然熟于心胸,立刻叩首谢恩。“凤镜夜,你既然是才学过于常人,就不妨做我的老师吧。”凤镜夜叩首谢了恩。
珑璎见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天色转晚,就让木凤二人退下,日后再聚。冥雪殿在将没的夕阳下,染上了些许暗红,凝重如血。木棉和凤镜夜二人从冥雪殿出来一直走到了妆颜河边,过了这河上的浣心桥,两人就要分别了。虽然一路上没有什么话说,木棉还是不时偷偷向凤镜夜望去。桥头的微风浅浅的凉意拨动了凤镜夜高高束起的黑发,在凌雪色的衣衫衬托下显得有一点点微凉。凤镜夜走在桥上忽然停了下来。“凤公子,起风了,还是早些回府上吧。”“木公子,您先回,我想在这桥上站站。我们就此作别吧。”
待木棉的身形没入岸边低垂的柳影后,凤镜夜轻轻叹了口气。“皇上终是皇上,再没有什么礼节什么威严,他终究是可以坐在龙椅上支配天下的人。这个皇帝的老师,究竟是好当还是难当呢。……”凤镜夜想起他抬起头的一瞬,珑璎浅浅的笑,好像,是在向自己诉说什么,可是,自己却没能看透。木棉的目光,总是暗暗的望过来,好像,有一种关切和似曾相识,但是,为什么自己总是装做看不到,不去理睬。“想太多了,想太多了。也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少爷!少爷!”凤镜夜寻着声音抬头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打着灯跑过来。“少爷,老爷正找你呢,还问,见了皇上这么久怎么还没回,让我出来迎你。天都黑了,夫人也担心呢。”小家仆梧桐俯着身微喘着说。“我哥哥回来了么?”凤镜夜见灯光里梧桐的额上细细的汗,并不急着走,只是问了一句,想让他歇息歇息。“回来了呢,大少爷早就回来了。”梧桐抬起头来,“少爷,你要是真疼我就快和我回去呢,要不,老爷又要骂。而且,这里这么冷。”然后,鬼鬼的笑笑。真是冷了呢,凤镜夜抬起微凉的有些麻木手指,轻轻按在梧桐的鼻尖上,“好吧好吧,那就赶紧走吧。”
“哥,我正想问你呢。”凤镜夜拉着哥哥凤镜秋的袖把他拽到了榻上坐下。“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出来,你想问我什么?”凤镜秋早习惯了弟弟对他撒娇。父亲从来不允许凤家的人有任何不合礼数的做法,连孩子对父母的撒娇也不被允许,要不是自己暗地里惯着镜夜,恐怕,他早已一如自己这样了。“哥,父亲刚刚说的话当真么?”凤镜夜皱着眉却又有些调皮的看着哥哥。“镜夜,我认为,父亲的话是当真的。”凤镜秋有一点点不忍心,他知道弟弟在人后这种真实的纯真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他知道弟弟在人前的那份精干犀利是多么的直率,也只有他知道,弟弟的那份淡定是名利权贵都无法企及的,可是,“父亲的意思,还是不要违逆的好。”凤镜秋深知父亲凤世憬是怎样的人,好像,历代延续下来的凤家和木家的隔阂在父亲他们这一代积压并且激化,或者,是刚刚登基不久的年少皇帝引起了这两家权臣对绝对权利的渴望,还是,更多更多命里注定,无法说明的缘起事终。看凤镜夜的眼神暗淡下去,做哥哥的凤镜秋有些手足无措,但又知道,安慰没有什么用,便静静地陪凤镜夜坐了大半夜。
“皇上还是爱玩儿的年纪,镜夜,为了后世的福分,你这个帝师可不要白白浪费了。”……
天明时,凤镜夜的房里已经不见人影。榻上胡乱摊开着一本书:“……栀晟六年,栀晟帝林帛因宠妖祺染重疾,禅位重臣珑璃,不日崩。……”祺,皇室供饲的男宠的特殊称谓。凤镜秋站在弟弟房外,“宿命这种东西,信不信总有他的道理。镜夜,自己的命还是要自己选……”凤镜秋转身向外走去,“父亲的话,如果真的要违逆,那就逃出这里,纵马天涯吧。”阳光洒进凤镜夜房里,榻上的凤纹好似染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