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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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形容落拓，可此时主动权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没有人再动。
少年微笑：“退后。”
众人依旧不动。
少年看向林总镖头的眼睛，扣住无尘喉咙的手动了动。
林总镖头叹了口气：“稍退。”众人退开五步距离。
尚有一人没有动作。
林总镖头作揖劝道：“齐师傅，师太热肠。”
齐大没有后退，却也没有上前。他武艺在身，却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在普陀山庄做侍从。若非事情发生在庄内，他极少与江湖人打交道，无尘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只是看在无尘也是帮山庄追捕嫌犯的份上，他没有罔顾她的死活，否则早已出手。
齐大调转马头，行到了林总镖头身边。
刑万里嗤笑：“你以为拿住师太作为要挟，便可全身而退吗？你大可手上发力，这么近的距离，不用假手他人，瞬间我就能制住你”
刑万里最自负的就是他的身法与卓绝的轻功。
少年并未看他，只是盯着齐大和林总镖头，淡淡开口道：“不，你办不到的。”
刑万里怒：“好大口气！”身子却仍旧未动。
“师太，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便要拳脚相加，不知我何时出言轻慢了？”
“哼！”无尘似乎是懒得和他掰扯。
林总镖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若问心无愧，此时又为何以武林前辈的性命要挟？”
“待我把话说完，会放了她的。”他若想走，以无尘做人质反而是累赘。
“我的问题你们还没有回答呢，你们说，我从青楼出来，那这两日我是不是和青楼的姑娘一起睡的？”
林总镖头心头有些火起，但他还是耐住性子答道：“你与青楼女子厮混与否，只有你自己知道，或许你有钱找人作陪，或许你只是在青楼某处躲了两夜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我从青楼出来，却未必睡了姑娘，对吧？”少年循循诱导。
“不错。”
“从青楼出来，未必睡了姑娘，那从死人房中出来，便一定杀了人吗？”少年认为自己的提问，足够说明问题。
齐大道：“荒谬！”
林总镖头摇头道：“二者岂可作比？”
无衣心想，此话等于承认了他在案发现场出现。他已然定下心思要留住此人。
鸿雁夫妇二人此时抓他的心已然动摇，他们从这几句对话中听出了几分天真和少年心性。葛鸿南注意到那少年腰间有一把短刃，若他真想以无尘做筹码，何必用手扣住人的咽喉，用利器不是更有威慑力。
少年听到齐大和林总镖头的话，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继而化为苦恼，似是根本没想到他二人会听不进去。
齐大不想再耗下去，他向庄主复命的职责在身，断不会放人离开。只见他双脚在马镫上一借力，人已跃起，又在马头上踏了一脚，直扑少年方向。
齐大的武器是一柄铁棍，且多年不离身。细看，那铁棍有一段微微收缩，想来是他多年持握，将它使得变了形。
齐大一动，林总镖头不由得也跟着动了。
那少年却没料到这高大的男子，性子如此急躁，竟会不管不顾挡在自己身前的无尘。愣神间，齐大的铁棍已向着无尘左颈上的那只手臂打去。这一棍若是落下，除了那少年的手臂必残之外，无尘的肩胛骨想必也废了。
少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急迫之中，他想也未想，松开扣住无尘的手，手掌外翻，对着将要落下的铁棍，一掌推出。那道掌风携着内力，硬是顶开了手腕粗细的铁棍。
未止，铁棍从齐大处脱了手，落在地上。
见此，那少年大大地喘一口气，直呼：“万幸万幸！”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喘完，身侧林总镖头已经提刀来袭。不知是否前翻惊吓过度，那少年都忘了用轻功逃遁，笨拙地躲避着对方招式，身形毫无章法可言，样子竟像是个不会武功的。原本就布满灰尘的白衣，此刻又被划地破烂。随后他的后背又挨了一记，那种痛感像是被数枚细针钉扎过一般。
竟是无尘出的手。
原来刑万里特地赶到无尘身边，解开了这尼姑的穴道。
无尘一旦能动，逼退鸿雁夫妇的阻拦，提起拂尘，攻向那狼狈不堪的少年。
葛鸿南夫妇，妙手并素道人三方心有不忍，欲要劝阻，却被刑万里一句‘不可错放’拦住。
这时，先前大家都未注意的一道修长身影也动了。
众人原本关注着混战的三人，突然觉得面前一阵凉风掠过，拉出一道黑白色的影子，像是空里穿梭的雨燕，投向胶着的三人。
众人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容，随即眼前一闪，一柄银色兵刃划出模糊的光圈剪影，搅动着清凉如露的气韵，几式格挡间，撕开了战局。
如此便迫得林总镖头和无尘师太住了手，和其他人一道，朝来人看去。
那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一个列松如翠的少年。
清亮的双眸如水，却是那种冬日封冻的泉眼。
白色里衣，黑色长衫，落肩乌发。
众人都忍不住暗赞了他的俊俏。
此人左手扣在了那个白衣少年的脉门上，再看他的右手，场中的几位心中有了计较：竟是一柄通身透着凉气的细长银锏！
林总镖头问话：“少侠姓名？”
“无衣。”
林总镖头心下一沉，他知道这个名字，却不知道这少年今日是否要出手阻拦。
无衣，年十七，江湖中人多叫他‘简少侠’，妙龄少女们叫他‘简公子’，衙门中人叫他‘简小哥’，然而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因为他并不姓简，一切源于他手中的那柄名器——银锏‘朔光’。
朔光，锏长三尺七分，宽约一寸，通身镀银。无衣声名鹊起后，江湖人一直不知他姓什么，只能称他‘银锏无衣’，传来传去，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简无衣，对此他没有多做解释，大概在他听来，简无衣，就是锏无衣，倒也没有错。
江湖传闻，无衣从不杀人，和他交过手的人都好好地活着。关于这一点，有些人讥笑他没胆子下杀手，终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有人认为是他自知修为尚浅，虽有一柄利器在身，孤身一人初入江湖，要是欠下血债，恐怕最终要用性命来还。
江湖人有时还真是自以为是。
无衣从不杀人，这句话出自江湖，然而正真明白这句话的江湖人真是少之又少。或许只有那些或多或少了解无衣从前的战况的人，对这句话会有些不一样的理解。
林总镖头林远行正是这种人。
他知道无衣的银锏从未打碎对方脑袋，也从未打断别人的胳膊腿，他的锏，打碎的都是一个人的自信和他交战时的勇气。
两年前，林远行北上送镖，曾听江湖万事通谢天机谈及此人，谢天机有言道，除非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制住这少年的死穴，否则只要他持锏站在你面前，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因为他可能当着其他人江湖人的面，一锏打断你的武器。
要知道，对于某些成名的剑客刀客，打断他的武器，有时相当于打断他们惯用的那只手，最终伤的都是他们的自尊心，当然，那些脸皮厚的，不痛不痒的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无衣如若与人交手，断其刃，留其命。可是无衣并不是为了羞辱对手而采取这种方式。他这么做理由再简单不过，可是人们却很少往那方面想。
无衣从不杀人，因为他不愿伤人性命。
原本这一场围堵，即将结束，突生了无衣这么个变数，却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早春的清风里还夹杂着料峭寒意，无衣持锏矗立，衣袍迎风微微鼓动，寒凉的气韵更甚。
街道上的摊贩们见势不好早已退避，唯有青楼酒馆内的食客们，看热闹的兴趣不减。
无尘师太道：“你要搭救这个贼子？”
无衣抬眼迎视：“证据不足，贼子一说，未免不当。”
“那他对我多有不敬，我岂能干休？”
无衣心中对这个长辈女眷的不明事理，有些失望，开口：“措辞不雅，乃对事不对人，何况普陀总管刚猛一棍，他大可独自闪身退避，弃你不顾，援手施救亦有几分道义，前辈可还有言语？”
无尘师太转眼盯住那个落拓少年，少年连声赔礼：“呵呵，情非得已，见谅见谅。”
无尘恨恨一声，不再逼迫。
刚才无衣提到普陀总管，指的是齐大，他被那个少年震脱了铁棍，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只是盯着林远行他们。
众人以为他是面上无光，自尊与骄傲阻止了他再度厮杀的欲望。实则是他强行执棍抵制那道掌风未竟，右臂已经被震得发麻，半个身子不听使唤。
无衣对着众人朗声说道：“于公，在下是府衙辖下捕快，智悔大师一案，衙门已签发追捕令，无衣虽不在编制，但追查杀人越货之事亦责无旁贷，于私，我受托于旧识前辈北寺结明方丈，助普陀庄主了结此案。今日这少年身负嫌疑，无衣断不会放其离去，但其嫌不足以证明凶手身份，”无衣顿了顿，视线一一扫过林远行，刑万里，无尘，和齐大四人，字字铿锵：
“国有国法，妄动私刑者，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