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顾盼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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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国64年，这年雪下得比往年都要早，整个归隐山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亮堂地让人睁不开眼。
顾盼雪到这慈庵已经二年多了，整日里听见的就是那些敲经送佛的，她又年幼禁不住憋闷，每天都得在庵里闹腾一遍弄得那庵里的师太见着顾盼雪都管她叫小祖宗。
那慈庵属清修之地，建在归隐山也是为了避免凡俗的侵扰.庵里全是清一色的尼姑，这也是顾凯夫妇送顾盼雪来这儿的原因。
庵里的尼姑起得早，天没亮就开始做早课，无非就是在佛前敲经。顾盼雪是顶烦这的，那木鱼声敲得她酣梦正甜时却惊醒。她大闹过几次却也没实质性效果，总不能让人家坏了规矩，后来顾盼雪发起了小姐脾气硬是要把那佛像给砸了，吓得一干师太直念“阿弥陀佛”，直到把顾凯请了过来才镇住了顾盼雪这小祖宗。顾盼雪被顾凯训斥了一通后倒也不闹了，却跑进屋里生起了闷气硬是不肯吃饭。一干的婆子丫鬟是哄了又哄也不见效，最后顾凯负气拂袖而去。
次日清晨晓谕起了个大早忙着做顾盼雪的早点，心里叨念着那小祖宗一天没吃可得饿坏了。
那晓谕跟在顾盼雪身边是既当侍女又当老师的，但她可不是什么一般般的人物。去年皇帝要在民间选妃，指定了就要那名动京城的江南才女林晓谕。晓谕是前朝名将之后，按朝堂之臣的话说那是前朝余孽.那晓谕也是有气节的，宁死不从。皇帝知道后龙颜大怒下令赐死。顾凯敬重晓谕的气节且又惜才，硬是把晓谕给保了下来。那顾凯是开国功臣又是皇帝的大舅子，皇帝不得不卖这个面子给顾凯。后来晓谕为了报恩来到了顾府，顾凯自是高兴，把顾盼雪交给了晓谕调教。
晓谕做好早点端着食盘穿过内堂时遇见了慈庵的住持静缘师太。那食盘里装着一碗瘦肉粥，一碟子金黄的脆皮鹿肉卷和一些精致的糕点，静师太瞧了眼忙迭声道：“罪过！罪过！”
晓谕抿嘴一笑躬身向静师太问了声好，“师太您今儿起地可真早！”
“哎！”静师太叹了口气，“昨儿个被那小祖宗闹得一宿都没睡！还在闹脾气呐？”
“是啊，”晓谕无奈，“小姐还是小孩子心性！”
“这倒是！顾小姐本性不坏，就是小姐脾气大！”
两人正聊着就有一丫鬟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气喘道:“林小姐，小姐她又开始闹起来了！”
“什么？”晓谕一惊,“这小祖宗又怎么了？”
“小姐正在雪地里打滚儿呢！连个狐裘都不穿，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让夫人知道了还不把我的皮给剥了！”那丫鬟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起来。
“得了，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晓谕说完就端着食盘就往后院走去。刚跨进院子一块大雪球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晓谕倒是灵敏,身子一侧给躲了过去.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个小祖宗干的好事了.晓谕很是无奈,瞧着前面不远处的雪堆后面露着一截粉色的衣角心里就有了数.洋装奇道:"哎呀!小姐怎么不见了?跑哪去了?"
那雪堆后面发出一声嘻笑.晓谕继续装傻还在叫唤着"小姐",叫唤了几声见没人应答便转了身去准备离开,可刚还没走几步却是走不动了.扭头一瞧,就见一个粉嫩嫩的圆脸女娃娃扯着自己的衣角噘着嘴.这女娃娃正是顾盼雪.
"真没趣!刚才晓谕姐是装的吧?"
晓谕扬了扬眉,"这不是顺着小姐的意让小姐高兴么?"
"真没趣!真没趣!!!都快要憋闷死了我了!"顾盼雪大声叫嚷着松了手.
晓谕有些无奈，真是对她没了折。只好耐着性子劝顾盼雪.
“小姐，我的好小姐，吃点东西吧！你看晓谕姐给你做了这么些好吃的！”晓谕说完把食盘推到了顾盼雪跟前.那些吃食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四溢。顾盼雪瞧着盘里的吃食吞了口口水硬是把头给扭了过去，“不吃！我说了不吃就不吃！”
“老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小姐乖！别闹了！听姐姐的话！”
“我爹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能把我怎么着？哼！！我最烦人家管着我了！连你也管着我，到底你是主子还我是主子？”顾盼雪气呼呼地走进厢房将沾满雪的靴子甩在地上赤足走到炕上。
“当然小姐是主子了！”晓谕捡起顾盼雪甩掉的靴子，拍了拍上面的残雪道，“小祖宗，让奴婢帮您把鞋穿上，这大冬天的光着脚丫子可别冻坏了！”说着便将鞋往顾盼雪脚上套。
那顾盼雪自然是不依斜着眼把脚来回晃荡，晓谕又不敢强抓着她的脚急得是满头大汗。
正闹着,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小雪，你又调皮了？"
顾盼雪闻声抬头便看见顾炎正双手抱肘闲闲地靠在门边儿.这顾炎今儿穿着一件紫色的绣金长袍，外面披着黑色的貂皮大衣，透着一股子的英气.
晓谕连忙朝顾炎福了一福便忙着给他倒茶。
顾炎却是走上前去拦住晓谕接过她手里的靴子对她莞尔一笑,“得了，晓谕你别忙，整日里伺候这小祖宗还不闲累？你下去歇着吧！”这顾炎笑起来那眼睛弯弯,说不出的温柔.晓谕呆楞着脸一红急急低下头忙声道，“那奴婢就下去了！”说完便急急躬身退了下去。
顾盼雪咯咯笑了起来，张开了双臂撒娇道，“哥哥，抱！”
顾炎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顾盼雪乱晃的脚笑着威胁道：“小雪不听话，哥哥就要挠痒痒了！”
“我还以为哥哥把小雪给忘了！都这么久不来看我！”由于常年练武的关系顾炎的手有点粗糙，但很温暖。贪恋着那点儿热气，顾盼雪把脚往顾炎手里蹭了蹭。
顾炎帮顾盼雪把靴子穿好后一把抱起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捏了捏顾盼雪的鼻子道:“你知道吗?哥哥马上要当将军了.”
“将军是什么？很大的官吗？”顾盼雪抓起顾炎胸前的一缕长发把玩着。
顾炎搂着顾盼雪的手紧了紧，低声笑道，“恩，是个很大的官。不过要很久不能来看小雪了。”
“那哥哥不要当将军了啊！我不要哥哥走！”顾盼雪随口说着,当时的她并没意思到这一别竟是十几年.
“傻丫头，很多事不是你能控制的，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官宦子弟.”顾炎叹息着,目光深远.
顾盼雪自是听不懂顾炎的惆怅茫然的抬头看着顾炎.顾炎看她那副模样郎声笑了起来，“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然后瞧了一眼桌上的食盘笑道，“今儿我可有口福了，晓谕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说完便拿起一块鹿肉卷尝了一口啧啧赞道：“外酥里嫩，果然是人间美味！小雪你不吃吗？那我就不客气喽！”
“谁说我不吃？”顾盼雪看着顾炎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了,一把抢过顾炎手里的鹿肉卷塞进嘴里含糊道，“这可是晓谕姐给我做的！你不准吃！”
顾炎哈哈大笑,“那我可不管，看咱两谁吃得快喽！”说完就势又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那顾盼雪一瞧急了，连忙也抓起鹿肉卷往嘴里塞。就这样两人一争一抢的倒把东西都吃光了。
顾盼雪尚幼，吃完东西之后就犯起了困，便在她哥哥怀里沉沉睡去了。之后，顾盼雪在顾炎的怀里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天空飘着零碎的雪花，那些雪花的颜色却是红色的,猩红猩红的.耳边有人在痛苦地呻吟着喘息着,一声又一声地刺刮着顾盼雪的耳朵.那人在叫着自己,痛苦的,绝望的.顾盼雪心惊胆战,这声音似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那是一个冗长的梦:痛苦的呻吟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紧似一声.想挣脱,想逃离,就在快要爆发呼喊的那一刻顾盼雪瞥见了一个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一闪而逝的鲜红衣角灼红了她的眼......
顾炎把熟睡的顾盼雪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刚一出门正好瞧见晓谕朝这边走了过来。
“公子，这就走了？”
“恩，”顾炎点头笑道：“叫我顾大哥就得了，都与你说了几次!我可没把你当下人，我那不经事的妹妹能不能成才就全靠你了！”
晓谕嫣然一笑,“公子见笑了，听说公子封了护国将军马上要去边疆打仗了？”
“是啊！”顾炎叹气，“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
那晓谕是何等人?一听这口气就知顾炎心中不快，便宽慰道，“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差事，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可我志不在此，更何况身在朝营心在汉！”顾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微蹙似乎是想起的某人又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晓谕一愣，低声苦笑，“原来公子是有意中人，舍不得离开！”
说话间，一个小丫鬟走到了顾炎跟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顾炎一听整个神情都变了，一脸隐忍不住地开心。
“晓谕，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小雪就劳烦你多加照顾！”顾炎说完不等晓谕回话便健步如飞地走开了。
晓谕站在原地看着顾炎的背影愣了半天的神，直到顾炎没了身影才恍过了神来。摇头苦笑，低喃一声:"林晓谕你不配!"便转身离去了。
顾盼雪醒来之后发现顾炎已经走了。晓谕在一旁轻手轻脚地研墨铺纸，估计马上要教顾盼雪练字。顾盼雪见状索性就闭上眼睛装睡。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睁开眼晓谕还没来，顾盼雪心里就激动了一小会儿。平日里晓谕都是早早的守在床前候着的，顾盼雪思忖着这下晓谕可管不住她了,其实她早就想溜出去玩儿了。
可那一层又一层的夹袄狐裘让顾盼雪犯了愁，磨蹭了半天才自己穿戴好。蹑手蹑脚地走出厢房，天还没有拂晓，到是那满山遍地的雪把周围都照得亮堂堂的。
庵里每天都要做早课，那些个小尼姑都起得很早，顾盼雪东躲西藏的寻思着该怎么出去。
正琢磨着便听闻一声叱喝:“你干什么呐？”
顾盼雪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缘修。这缘修比顾盼雪大一岁，是庵里的小尼姑，据说是静师太捡回来的。这庵里上上下下都敬着顾盼雪，就连静师太都让她三分，可偏偏缘修不把这丞相千金看在眼里，每次都直呼顾盼雪姓名。这下顾盼雪可是出师不利，一出门就碰上了这么个小冤家。
缘修一看那顾盼雪心虚的样子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顾盼雪，我知道了，你想溜走。看我不告诉静师太去！”缘修一脸的得意，抱肩看着顾盼雪。
“好缘修，我求你了。晚上我给八宝糖你吃，可好吃了！行吗？”
缘修咂着嘴想了想，“那我还得要你手上的镯子！”
“啊？”顾盼雪摸了摸手腕上的金银绞丝镯，那可是她过生日的时候娘送给她的，她一直都贴身带着，连洗澡都没取下来过。
“要别的吧！缘修你要这镯子干什么？你一小尼姑，这都不过是，不过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钱……钱财……”顾盼雪想说静师太常唠叨的那一句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缘修撇了撇嘴。
“对！对！就是这句话！”顾盼雪一拍脑袋乐了起来，“缘修你可真聪明！要别的吧！什么桂花糕，燕窝粥，蜜饯啊~~我都能给你！”
“我才不要这些东西！吃了就没了！”缘修想了想，凑近顾盼雪低声问道，“那你有银子吗？”
顾盼雪摇头，“你要银子干吗？庵里又用不着！”
“我才不想当一辈子的小尼姑，长大了我就要出去！得存点儿盘缠！我就要你那镯子！”
“那我问晓谕姐要银子还不成？明儿就给你！”天都已经亮了，顾盼雪心里有些着急，待会儿晓谕姐该发现她不见了。
“那可不行！”缘修扯住了顾盼雪的衣角，“到时候你反悔了怎么办？我要现成的，我就要这镯子！怎么着？你到底给还是不给？我可要喊了啊,今儿你就别想出去玩儿了！”
“成！给你还不行？”顾盼雪一咬牙把镯子给取了下来递给了缘修。缘修接过镯子咧嘴笑了起来，把镯子用方帕仔细包好后放在了胸口的衣袋里。
“那走吧！”缘修一手护着胸口的镯子一手拉着顾盼雪就往前跑，“我知道怎么出去，准保没人发现的了！”
缘修说的那地儿其实就是一狗洞，顾盼雪从那里爬出去后便撒着脚丫往前冲。
归隐山的路错综复杂，没一会儿顾盼雪就迷路了，她到也不急，一路上且走且看。在慈庵憋闷久了，出了外面哪儿哪儿顾盼雪也觉得新奇。可不一会儿她就觉出饿来了，肚子呱呱地闹个不停，看着眼前成片成片白晃晃的雪，就觉得那香喷喷的肉馍馍在她眼前直转悠。顾盼雪想了想觉得玩儿够了，该回了，这才知道到迷路的意思是----回不去了！
意识到这点，顾盼雪的心就凉了半截，这才觉得害怕起来。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她突然想起了晓谕经常讲的那个故事，传说这归隐山上有个雪人，那雪人穿着一件用鲜血浸红的衣裳，每到飘雪的季节他就会出来抓那些迷路的人回去练魔功。顾盼雪越想越觉得害怕，索性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心里想着哭出来还总有点儿声，总比这死一般的寂静要强，可以壮胆儿。
正哭地起劲儿，头上就落了几片雪花下来，接着就是成片成片地往下落，还伴随着哗哗之声。顾盼雪抬头一看，整个林子都在抖动，枝头上的那些残雪都禁不住抖动纷纷落了下来，刹时间整个林子都在漫天地飘着雪花。
顾盼雪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吓得不敢出声，紧紧抱住了附近的一根树干。
“吵死了！哭什么哭？”那声音轻灵通透,听得人心里一震。
顾盼雪睁大了眼睛，向四周看去，什么人都没有！吓得忍不住哇地一声又哭叫了起来：“哇! 有鬼啊!!有鬼啊!!!!!”
泪眼朦胧中，顾盼雪瞧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快速地穿梭在树林之间朝她这飘来。一眨眼，那人就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顾盼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