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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歙钬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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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是我，孑然一身。” 他抬眼，凝眸，淡淡的笑。
不是任何人的谁。听出他话的底意。
我回视，盯着他的眼眸。清明又平淡，黝黑的眸子却犹如一弯清潭，明晰透彻，不起波澜。
低头，唇角不禁勾起，孑然一身么？说出这个词的人本身便是不能解脱的，心中有所念，有所期，真正孑然一身的的人，又如何会去在意自己的孑然一身？
——懒蛇，你可知，一旦尝过了有人陪伴的味道，便再也戒不掉了——
——原本寂寞就只是在失去时才会发觉的东西——
若你不曾在过我身边，我只是一只独自修炼的蛇妖，从始至终一个人活下去，不会去懂，什么叫做寂寞，也不会去懂，什么叫做孑然一身。
教我那么多的你，又如何得知，现在懂了人间世事的我，有多么想回去，当只懵懂生存于世间，不会意识到自己只有一个人的蛇。
回神，看桌对面的人，他可也是？拼命想戒掉寂寞的人？
不觉凑到他的身旁，伸手，拂上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这里，有谁了解？” 问他，亦是问自己。
转眼即忘的记忆，了无止尽的漂泊，我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向西去，便会有答案，如是感觉着，于是我便一直往西去，从苏杭，到芜湖，然后至此，洛阳。熟悉的一路风景，耳边回响的这熟悉的话语。却真的记忆不起，那个声音里带着笑意叫我懒蛇的人，还有，有关以前的事情。
可是，忆起又如何？弄的清楚又如何？那人如今不在，即便想起他的一切，他依然不在我身边的，曾经说过的话，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不过是徒增寂寥罢了。
那我又在追逐些什么呢？
一旦尝过了，便是再也戒不掉的。人间情爱，是我，见过的最毒的毒药。
放在他胸口的手被拂去，他含笑，不语。
“不问我为何追你吗？”
眨眼，又已经忘记了，其实，追寻我的神妖还有人都不在少数，问与不问，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为何？”
啪——
一柄长剑横上我的颈间。
“为何不躲？不怕我杀了你？” 他敛下笑容，冷清的说道。
杀我？即便是他，又谈何容易？莫要忘记，我并非只是只活了千年的妖。
清淡地笑着，摇摇头，“你不会杀我。”
若是要杀我之人，不会等着现在。之前的机会要比现在好得多，况且，此时的我已有了防备之心。
“何来的自信？”
“你的剑，没有杀气。”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柄剑，不会向自己发出杀气。
垂眼，看雕鸾浮云的剑鞘。和那行云一般的‘天’字。
他缓缓地笑着，松开握剑的手，我顺势接在手中。
“上面的气，与你有关吧。”
这是——微微眯下眼眸。
——懒蛇，这个给你，我来教你人间的剑法。——
——笨蛋懒蛇，这个不是吃的啦！别用咬的！来来来，看我，用它打架时握在手里，不用时挂在腰间——
清风白云。
手指不断的抚摸剑鞘的纹路。迷蒙的眼，似乎看到一双人影，嬉笑的神情映在剑鞘的浮云之间。这便是，成双成对吧。
意识到盯住自己的目光，抬眼，不解的望着他。
“你的事该你自己知晓，我不过是有缘得到而已。” 他回望过来。
我——不知。即便是多么的熟悉和习惯。记不起的依旧没有记起。
“这剑……”
他忽的伸手握住剑身，“天剑，是我的佩剑，不会交与他人。”
“它不叫天剑……”几乎反射的开口，又随即怔住，不叫天剑，它叫什么?
——懒蛇，给这把剑个名字——
——呵呵，小笨蛋，你就只识得这两个字么？也好，便于你这条健忘蛇记得更加牢固——
然后那人低头，用指尖在剑鞘写了下来，那两个字——我的剑的名字。
洞穴里微微的光，闪上他暗青色的衣角，很，暖和。
可是，我还是忘记了。
胸口一阵酸楚，泛开，无尽的疼痛。
为何，一柄剑的名字，去回想，心胸竟会如此闷痛。
思索着将剑放入他的手中，这是他的佩剑，此时。欲伸回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接着一股气息从剑身散出，贴切，舒适。
抬眼看他，闭上的眼眸，睁开，一双青色的，眸子。
凑近，左手贴上他的眼，泛着冷洌气息的青色，清澈无底。
“你的眼…… 很漂亮……”
他身子明显的一颤，露出奇怪的笑容。
“喜欢？”他问。
“喜欢。”我答。
“如果下次你先认出我，就把这双眼给你。”他笑着，推开我离去。
没有回头。
切，不给就说不给嘛！何必如此难为人。
青野，苍林，风清云淡。
我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打着哈欠。这几日都没什么劫我道的，我也乐得清闲，毕竟，肚子饿吃些人吃的食物一样是可以解饿的。
歪歪头，斜眼看着周围团团将我围住的一群高僧，这次来的，是人。
“孽障！” 底气十足的一声，震落几片树叶，飘飘荡荡的落到我的肩头。“大胆孽障！还不交出舍利，过来就死！”
又是如此，这句话说等于没说嘛！我肯自己就死的话，早死了无数次了还轮得到你们来。抬眼看看周围严阵以待的四个和尚。少林四大神僧？什么事情引得他们出来？
“什么舍利？”
“妖孽！洛阳白马寺的佛心舍利，除去你歙钬，还有谁能在不知不觉间盗出。”一僧义愤填膺地说道。“快快交出，留你全尸！”
好不好我又不是人，活了几千年，若真死了连个原形也留不下，估计也就是一道烟化去，何来全尸之谈？
“呵呵，还真是承蒙夸奖。” 但凡有千年道行的妖，要破白马寺的天奎旋妖阵亦非难事。只是，活掉千年的妖，把舍利看在眼中也没有几只。
“师兄，跟着妖孽多说无义。收了她取回舍利要紧。” 语毕，四僧赫然摆开架式。
齐吼一声，四路少林掌法，虎虎生威的从四面迎来。
至少还知道用群攻！我微微一笑，身一旋，跃身半空，那四道掌风凌厉地从脚下蹭过。四僧急忙收掌，他们本身处四方围攻与我，此时我跃至半空，若收不住掌式，攻到的便是自己人。
“妖孽，竟然使妖法逃窜 ”
“我本身便是妖，让妖不使妖法，你们也真会难为人。”轻笑地说道，“不过，我看你们几只活了这几年也不容易，勉强用你们人世的武功杀你们吧！”
转身，攀到树上，节下一段树枝，手一甩，树枝已然变为一把长剑。随即旋身落地。
“狂妄孽障！”大吼一声，四僧同时出掌，掌风绵绵掌力厚实。不愧为内加深厚的少林一派。
剑锋一抖一旋，转眼化去，南面一僧的掌力，手一转，手中剑已插入南面一僧的咽喉。此时，耳边呼啸，三道掌风已至。退剑，借力后撤，手滑握住剑身，剑柄趁势后撤，击上身后一僧的印堂。他没料到我会反身而退，自然躲闪不及，惊呼一声，头颅已被我的剑柄撞碎，当场毙命。
顷刻之间，已击毙南北面二僧。
剩余两僧均面露惧色，忽然从两方跃至我身前。手掌重叠,势如虎啸龙吟。
微笑，以两人之力合攻么？
剑峰一转，斜斜的刺出，迎上他们的掌，转眼间，剑尖以至左边一僧咽喉，那僧急忙退掌护住。一人忽然撤力，掌式不攻自破，剑一斜，刺入右边一僧的太阳穴，拔剑，回转，剑峰划过左面那僧人的胸腹。
“你——。”
“若是你不撤回那一掌，在我的剑刺入你咽喉之前，你们已经能伤到我了。”我是在赌，虽然那一掌也不能伤我太多，但他们至少有机会缓口气。
手中的剑一扔，落地，粉碎，只是一根树枝。
拍拍手掌，走人。
舍利么？偶尔找颗来玩玩也是不错的。
片片叶儿从枝头飘落，掩盖到那四位高僧的尸体之上。
“不使妖力，少林四大高僧尚不是她的对手。你要如何擒她？” 一道悠悠的声音从树林间传出。
“放心便是。我自然有我的把握。”回应的是一道女音，平静冷清。“你只要守好舍利等我拿她的内丹来换便是。”
转瞬。
林间又恢复了寂静。
长安。
天子脚下，长保平安。
缓缓漫步于街头，果然不同于他处的繁盛。虽已入夜，但街头巷尾依旧灯火通明。
抬头，看身旁客栈通明的灯光。
“如果下次你先认出我，就把这双眼给你。”
悄然一笑。
那人独坐在窗前，依旧飘决的白衣，依旧冷清的面孔。
听他，持杯低吟：
世间尤物意中人。轻细好腰身。香帏睡起，发妆酒酽，红脸杏花春。
娇多爱把齐纨扇，和笑掩朱唇。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
摇摇头，“你不适合这首诗。”
淡声说道，语毕，我以居座他的对桌。
